彼此相安無事過了幾日,小江照常養着鲛人,偶爾外出漁獵,隻有一次,遠遠地在山上看見那幫外來的人在山間搜尋着些什麼。小江記得江流雲說的,要适應,便沒有跟上去。
這天回到家中時,天色已經很晚了。江家的小屋裡亮起了燭光,江流雲正做好了飯菜等她回來,本想問她怎麼現在才回來,但看到她的樣子,江流雲不由啞然失笑——小江不僅手裡拎了一長串魚,還用衣服兜了一堆紅紅綠綠的野果子,可稱得上滿載而歸。
江流雲又一次覺得,即便沒有他,小江應該也能過得很好。他應該欣慰,她小小年紀就能照顧好自己。但又想到,她本來不必是這樣的,若是那個人在,她本可以肆無忌憚地施展本領,不受制于任何人任何事。一時間,欣慰和失落交雜在心頭。
小江沒有察覺到她爹的百般心緒,匆匆扒完滿滿一碗飯之後便躲進了自己的房間,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
她很急,但她知道不能急。
今天在山間摘野果的時候遇見了一隻山雀,山雀告訴她,從山神那兒打聽到變小的術法了。
整整一個下午,小江按照山雀的方法練習了許多次,一開始還不太熟練,但多練習幾次之後,已經不會再失手了。
小江從懷中掏出一個她手掌大小的瓶子,瓶身用琉璃制成,剔透晶瑩,一眼就能看見瓶子裡面的情況。這是江流雲十分寶貝的東西,小江隻看見他拿出來過一次,把玩了一會兒便放回匣子收好。
小江看着瓶子有些心虛,她發誓隻會在帶小海出門的時候才會拿出來,其他時間絕對不會碰。
原諒她吧,她隻是想給縮小版小海一個舒适的家。
小江拿着瓶子對着浴桶裡的鲛人比了比,心裡默默計算着要縮小到什麼程度才合适。
鲛人從水裡冒出來,看着小江和她手中的琉璃瓶,滿臉疑惑。
小江指指鲛人,又敲了敲瓶身。
鲛人懂了,但鲛人不信,甚至想潛回水裡。
小江按住了它的肩膀,阻止它下沉。
“等着。”
此刻,對着房間裡的巨大浴桶,小江将咒語和步驟在心裡默念了一遍。
小江對上桶中鲛人的眼睛:“噓……”
她将一根手指伸到唇間,示意它保持安靜。
一點金色的光暈從小江指尖隐隐浮現,光暈逐漸從米粒大小擴散成豆子大小,明明滅滅,跳動似火焰。
鲛人看着那點微弱但熟悉的光茫,冰藍色的眼眸浮現疑惑出神色。怎麼可能……這怎麼會……在這個人身上出現?
但它還沒來得及思考,便見眼前少女唇間輕動,不知道念了什麼,它的身體一下子沒入水中。水域突然變得寬廣深邃,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身體逐漸往下沉,讓他幾乎有了在海裡的錯覺。
水還是那些水,木闆還是那些木闆,不是水域變寬了,是他變小了。
一隻大手籠罩在它頭頂,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把它從水裡撈走。
……撈走……沒錯。
它真的被撈起來了,就像一條普通的魚那樣……
鲛人隻覺得眼前一黑。
等世界再次明亮的時候,它對上一雙眼睛,巨大的、明亮的,宛如流淌的金水,又如跳動的火焰,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沉湎其中,随着她眼皮的眨動,它的世界就在這之間明明滅滅。
鲛人躺在她的掌心許久沒動。
小江卻開心地要跳起來,幾乎要發出傻笑,想要但還記得捂住嘴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爹爹不喜歡她琢磨術法,這件事是決計不能讓他知道的。
但看着此刻在手心裡小小的小海,小江忍不住到處戳戳。當然,受到了鲛人頑強的抗拒,隻不過那些抗拒現在就像是撓癢。
逗弄了一會兒,小江敏銳地發現鲛人的皮膚有些發紅,她立刻開始反省自己。
“對不起,我是不是下手太重,弄疼你了?這裡都紅了好大一塊兒”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鲛人感覺渾身都開始燒起來。它掙紮着想回到水裡,心裡想着一定是她掌心的溫度太高了。
看着小小的東西在掌心扭來扭去,小江脫口而出道:“小海,你現在好像一條泥鳅哇。”
鲛人拼命掙紮的身軀瞬間僵直。
它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凡人拿來跟在淤泥裡打滾的泥鳅相提并論。
一氣之下,它沖着她虎口的位置咬了一口。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