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袍少年停在神廟門口,立刻有侍從上前去接引。少年一個利落的姿态翻身下馬,傲然的目光自然地落在台階上的衆人身上。
被喚作劉使君的華服中年人早就屁颠屁颠下台階迎接,卻見台階上的幾個黎越族人遲遲沒有動作,頓時皺起一張苦瓜臉,微微搖頭,側着身子對秦於期耳語,“公子莫要生氣,蠻夷果真就是蠻夷,便是連下台階迎賓的禮數也是沒有的。”
秦於期目光定了一下,他看到台階上站着的人,分明是先前河邊的那個野蠻丫頭,不僅是她不同尋常的顔色,還有她還送給他一份“大禮”,更是叫他終身難忘。
“是你。”秦於期幾乎是咬牙切齒,方才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怒意很快又在胸口聚集,眼看着就要爆發。
一隻手忽然輕點在他後頸。
神奇的是,原本郁結的怒火忽然就消散了。
從馬車中下來一個穿葛衣拄着拐杖的中年人,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随後緩慢地步上台階,行了一個見禮。
“在下賈黔羊,蒼梧人士,此番與我家公子雲遊四方,所幸得見貴寶地,還望族長大人與神官不棄。”葛衣中年人說着将一些類似符牒的東西交給過去,招呼錦袍少年過來。
秦於期像個被抽掉情緒的木偶,也有禮有度地行禮,“小子蒼梧秦於期,見過諸位。”
他變回沉穩莊重的樣子,但目光在看到神官身邊的少女時,還是停頓了片刻。
小江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被那個拄着拐杖的中年人吸引,明明須發已經是如老者一般灰白,面容上卻沒有一絲紋路,皮膚光滑細膩,隻是面色不太好,蠟黃中帶着一層灰色,沒有太多生氣。
看着不太健康。
小江還在胡思亂想着,思緒卻被一聲問話生生收回。
“漁兒,方才你說打你的人,可是這幾位?”
江流雲直接忽視了賈黔羊一幹人等的見禮,隻低身詢問身側的女兒。
一旁正在和人寒暄的族長尴尬的咳嗽幾聲,想讓他趕緊過來打招呼。
但江流雲置若罔聞,反而彎下身蹲在女兒身邊,目光溫柔而堅定平鼓勵她,“不要怕,告訴爹爹。”
小江忽然久違地感到有些委屈,她想起曾經有一次被烏虎他們追着躲進了山林,在林子裡轉了一夜才走出來,最後好不容易回到家,卻發現家裡空無一人。她默默收拾好了一身的狼藉,等爹爹回來時她已經恢複成平時一樣。沒有一個人人知道她失蹤一夜的事。
原來,她是可以有人撐腰的。
小江鼻頭一酸,眼眶也熱了起來。
江流雲拭過女兒的眼角,看着這雙酷似妻子的眼睛,心内一片愧疚。這些年他的精力都花在神廟,虧欠她許多。
“是他。”小江指着秦於期。
話音一落,寒暄的幾人都安靜下來。
小江繼續指認,“還有他,他用鞭子打爛了我的魚。”那個侍從正站在台階下的人群裡,眼神四處躲閃着,不敢與她對視,仿佛這樣就可以蒙混過去。
秦於期覺得自己理應是很憤怒的,明明是她無理在前。沒錯,他的侍衛是舉止沖動了些,但是看看她做的好事,他以後一輩子見到魚都會惡心。但他的憤怒好像都被封住了,在身體裡兜兜轉轉,找不到出口。秦於期渾身難受,面上卻沒有任何情緒,最後隻說出來一句,“不是這樣的。”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