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我也……”婦人說到此處,忽然停了下來。
前塵往事,還是不被提起的好。
“你若是我娘,怎麼現在才出現。”
符卿雲記得年幼時父親常常在書房,對着一張畫像愣神,那畫像裡的女人神仙似的,正與眼前的人一般無二。
聽人說他父親一生隻有兩個女人,一個是将軍夫人青荷,一個便是再娶的白姨娘。兩個人都是十足的好人,可惜命都不長。
旁人一直說是他爹的命硬克死了兩個老婆,如今看來,他爹的命确實硬,不止克老婆,更克兒子。
“我若早早見你,你的命數便會因此受損。”
十月懷胎,焉有不想之理。
“受損?”符卿雲聽到這話,不由笑道,“乖乖,這不受損十八歲就死了,再受損不得死在娘胎裡啊。”
“說什麼胡話。”
話畢,又是一袖子抽在了符卿雲的臉上。
符卿雲也不鬧,隻笑呵呵道:“娘親,父親很是想你。”
符老将軍從不讓下人提起這位将軍夫人,但每個夜晚都是在書房伴着将軍夫人的畫像入睡的。
符卿雲從前不知那畫像是自己親娘的,還以為是他父親惦記着别的女人。
“我知道。”
她看得見。
“父親娶了新姨娘,您會生氣嗎?”符卿雲問了一句。
他知道天底下的女子,大多喜歡一生一世一雙人,但天底下的男子負心薄幸的太多,擔不起一生一世的責任。
“不會。”
青荷知道他為什麼納白氏,她也知道他一直在思念着自己,但她什麼都不能做,隻能靜靜看着這人過完本該過完的一生。
“父親死後去了哪裡,母親可知?”符卿雲又問她。
青荷聞言,斂了原本悲傷的神色,對他道:“君華死後,在三途川留了些時日,前些年才又入了輪回,算年紀這會兒該是個小孩子。”
“娘親還會與他……”
“不會,我與他塵緣已斷。”
“那與我呢?”
你與我的塵緣也斷了嗎,符卿雲臉上有一絲落寞。這是他十八年來,第一次見自己的親娘,剛見到就要斷緣了。
“你身上流着娘親身上的血,怎麼能一樣。”青荷看向符卿雲的目光中多了些許柔情。
“娘親這麼多年都未曾投胎,難道是神仙?”
“是,也不是。”
青荷的話總是模棱兩可,但符卿雲大抵能猜到。
“您來這兒是為了什麼?”
“為了告訴你,千萬不要叫那書生知曉你的魂魄尚留于世。”
“一點都不能知道嗎?”符卿雲問她。
“半點都不可知。”青荷的語氣十分嚴肅,混不如方才溫柔。
她這傻兒子的命數就這樣了,傷着柳傾秋的命數便不好了。
竟是半點都不能知曉。
符卿雲呆呆看着遠處的無邊黑暗,心下一時怅然若失。
這鬼神一事,信則有,不信則無。
這書呆子隻讀聖賢書,自然不會相信他的魂魄尚在人世。如此連個念想都沒有,整日悲痛,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