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漲紅了臉，整個手臂都在顫抖卻不敢再像剛才那樣指着鼻子罵。最後也隻能瞪了李可一眼後甩袖離開。

多可惜，本來陸岚還想試試直接取消合同的感覺呢。

李可等人愣怔看着這一幕的發展，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陸岚說了什麼。但很快就有人不滿的指着李可的鼻子說：“你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一個女人也能……”

“是是是，女人家就愛說這些話！回去我就說她，要關心也該溫柔一點嘛，她這也是過于關心了些！”

“就是說，女人還是要溫柔一點的好！橫眉豎眼的威脅給誰看，總不能她一個女人還能做你的主？”那人一身酒氣，身前的襯衫紐扣幾乎要支撐不足，好像下一秒就要壯烈犧牲露出那裝着酒水的肚子。

李可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顯得一旁站着的陸岚格外的‘不懂事’。

他們不再與陸岚說話，他們自诩大人有大量，不會在乎一個女人說的話，他們又交談在一起，陸岚站在另一邊再一次收斂起來變成一個安靜的大和撫子，心中盤算着要怎麼把他們都拉下來。

結束後剛一上車，陸岚就聽到來自駕駛座上的一聲歎息。沒有理會，隻專心看着手機中關于今天演講反饋消息。

一切如她所料，大多數言論都在可操控範圍内，極少部分反對的也不成氣候。陸岚并不打算去管那幾條評論，全是贊美的評論隻會讓人覺得虛假，像現在這樣就很好。

“今天你不該這樣的。”李可終是忍不住出聲抱怨道：“你明明知道他們都是很有分量的，萬一就因為你的一句話，他們後面畫展刁難我怎麼辦？你平常不是這樣的，你要多為我們考慮一下啊！”

陸岚不理會他地念叨，頭抵在玻璃上，心裡卻有些擔心家裡的貓在寵物店有沒有乖乖的。

車外雨聲突然變大，落在車頂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S市不常有這樣大的雨，陰沉的天和肆意的橫風讓李可不得不将車速維持在一個極低的範圍。

“我也不是說你，你自己想想今天要是他們真認真講起來怎麼辦？他們本來就對你有點意見……”

“你是什麼時候跟他們拜的天地？他們就算真認真講了能怎麼樣？”陸岚轉頭看向他，聲音蠱惑道：“他們是真能封殺你？又或許被封殺但依舊堅強不屈熱愛藝術的人設也不錯，想來會有挺多人心疼你的。不破不立，不怕沒有錢。”

雨聲依舊猛烈的撞擊在車頂上，陸岚直白的話同樣撞進李可心中。他想要從陸岚眼中找到玩笑的存在，可深棕色的眼睛裡隻有一如既往的瘋狂。

那隐藏在溫婉下從未熄滅的瘋狂。

如果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貧窮困苦的他會毫不猶豫的抓住這抹瘋狂，可現在的他功成名就，他不敢去賭。

他尬笑兩聲，幹巴巴的說：“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我就是希望你可以更像妻子一點，而不是現在這樣……”

陸岚嗤笑一聲，車窗玻璃上倒映出她模糊的臉，一張蒼白、疲憊的臉。

她在想自己當初為什麼就一定要按照那些東西的狗屁規定結婚，就為了一個所謂的已婚身份？寫成笑話投去意林都不一定收。

可當初的自己就是這樣做了，果然，人無法共情過去的自己。

“妻子？你當初求的可不是妻子，我要的也不是什麼丈夫。記得嗎？你還沒到老年癡呆的年紀。”

李可：“你這是強行狡辯，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應該承擔對應的責任不是嗎？”

或許他們當初要求結婚就是這個原因，有這樣一個拖後腿的，就算是王母娘娘來了也要先拖地再工作。

“好稀奇的冷笑話。”

但很快，自己就不用忍受這種東西了，陸岚想。

“你知道我不擅長那些事，我……不能沒有你。那個畫展對我真的很重要。”李樂聲音裡帶了些委屈，這讓陸岚好似又看見了當初那個自卑的李可。

也看到了那個粗糙貧苦的陸岚。

這一瞬間，就像是又回到了那個漏水陰冷的地下室。兩團不甘的野心混在一起燒出一場驚人的火焰。

我不是他的愛人，我是他的妻子。

當初陸岚的野心與瘋狂讓李可這塊泥胚成功染上染上兩分玉顔色，現在的李大畫家依舊離不開陸岚的包裝。

我是他利益的共同體，是他的恩人。

外面的雨聲逐漸安靜了下來，短暫的大雨之後隻剩下沉悶的潮濕感。車内一時安靜了下來，直到在車庫穩穩停住後才又聽陸岚說：“你當初有多少買的畫？确定處理幹淨了嗎？”

那雙深棕色的眼睛平淡的看着李可，看着這位拙劣的演員表演。

出乎意料，他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