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申瀾的三月,長風沛雨,草木葳蕤,整座城市都浸潤在白玉蘭的香氣裡,是個真正春光濃似酒的好時節。
那一年,傅宴容19歲。
季承推開瀾庭公寓門的時候,毫不意外眼前看到的畫面。
——客廳劇本飛頁散了一地,而傅正宴容裹着空調被倒在沙發裡睡覺。有點淩亂的長發遮了一半側臉,隻能看清他低低垂下的側臉,和長睫下那顆小小的淚痣。
這麼看真是張很安靜的臉,所以才能掩蓋他那極其惡劣的性格。
季承如此腹诽着,把手裡提着的外賣扔到桌上,然後看了眼手機上生活助理發過來的離職申請,無奈地叫醒了傅宴容。
“大少爺,之前那個助理又哪裡惹你不滿意了?”
季承把散落一地的劇本收攏夾好,目光很自然地瞥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筆迹。傅宴容用不同色的記号筆分門别類寫好了人物小傳,看這個工作量,他大概真的是熬了一晚沒睡。
季承歎了口氣,道:“《四分之三》這部片子江銘第一個把劇本遞給了你,看來你是很感興趣了?”
公寓的燈被季承全部打開,沒重裝過的白熾燈光線慘亮,和片場的鎂光燈幾乎如出一轍。
光線不斷重合暈染,煩得傅宴容擡起手臂遮了下視線,半晌才聲音沙啞地回道:“不接。”
不接還做這麼多筆記?
“你确定?傅宴容,說實話我有時候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
傅宴容掀起眼,滿不在乎地回道:“那就别想。”
季承按了下眉心,覺得自己始終隻能和傅宴容這種人有合作關系。于是他沒再多言,站在沙發前也和站在辦公室裡一樣,打開文件夾向傅宴容彙報遞過來的行程。
“如果你不接江銘的片子,那麼接下來空出來的行程就是金樟的電影專訪,剩下兩部上星電視劇的男主角,還有個演繹綜藝的導師位邀請。”
“電視劇的劇本我傳給你,名字叫……”
“全推了。”
“……金樟是東钰的電視台,宋先生的意思是比較希望你去。”
傅宴容偏過頭,盯着季承的臉,慢慢說:“季承,雇傭你的人是我,不是宋問。”
季承不說話,但是态度卻很明顯。
而且,他也十分清楚傅宴容不會在這上面任性。
宋問,東钰集團如今的掌舵人,傅宴容父母的好友兼合作夥伴,也是他父母死前的托孤對象。就算不論感情,單論傅宴容手裡有10%的東钰股份這件事,他就不會和東钰切割開。
這也是他無比任性,随意揮霍自己演藝生涯而永遠不用擔心其他事情的理由。
……大少爺什麼的還真是挺煩的。
季承這麼想。
放着好的資源不要去拍爛片,遞到眼前的本子也可以不管不顧地随便扔掉。
哪怕媒體都在發「成名的代價:名利侵蝕人心,天賦終将泯滅」「靈氣消失,傅宴容是否隻能繼續出演爛片」這種評論,哪怕所有人都在對他口誅筆伐,他還是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的事。
至于别人,就沒這樣的好運氣了。
季承頓了頓,繼續不動聲色地說了下去:“還有沒有助理也不是個辦法,既然你最近沒什麼行程安排,又對我們安排的不滿意,不如親自去挑一挑?”
傅宴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然後他從沙發上起身披上了自己的外套,語氣幹脆地命令道:“我去東钰,親自和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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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钰集團的大廈大概是整個申瀾白天最忙的地方,哪怕有數十個前台站在接待處不停地登記來賓和确認預約,也還是忙不過來。
但是繁忙之中這裡又格外壓抑,所有員工都籠罩在每分鐘都按金錢以計的高壓背景下,讓無數人望而卻步。
當然,傅宴容肯定是不在這個望而卻步的人群裡的。他從自己的車上下來,還沒走兩步,就被舉着相機的小女孩們堵在了門口。
“啊啊啊啊啊啊!寶寶真的等到你了,可以和我們比個心嗎?”
諸如此類的話語不停地在傅宴容耳邊響起。
他被圍在人群裡,隻能很沒辦法地随手将鑰匙扔給門童讓他去泊車,然後再對過來趕人的保安比了個時間,意思是幾分鐘後就讓她們走,先别過來。
“比心比完還有什麼?快點說哦我趕時間。”傅宴容格外熟稔地接起筆擺了幾個pose,順口道:“空白頁不簽,手機殼什麼的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