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體突然軟倒下來,栽進張開雙臂,表情無措的曼迪的懷裡。
Slash和伊茲此刻正陷入一種極度的暈眩和躁動中,他們躺在攝影棚裡汗流浃背,弄得地闆濕漉漉地泛着水光,空氣裡散發着一種黏重的男人的體味,讓人簡直想要吐出來。
他們的确打算離開攝影棚的,但是戒斷反應突如其來卻又十分兇猛,Slash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房屋、街道、路燈等筆直規整的線條變成扭曲的漩渦狀,密密麻麻的藍色小人舉着弓箭之類的兵器,慢慢爬上那些歪曲的線條,他們像一陣水華或者赤潮類的東西朝伊茲和他蔓延、進攻。
Slash吓壞了,他渾身上下冷汗直冒,下意識打出一拳卻隻擊中空氣,藍色軍團的扭曲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他隻能死死拽着伊茲的皮夾克和胳膊,簡直要把伊茲整個人帶到地下了。
伊茲一邊試圖控制住瘋狂的Slash——他此和他的名字簡直沒有任何區别,狂猛地像一隻瘋狗一樣撕咬,對着看不見的敵人揮拳踢腿——一邊将自己從他胳膊快要令人窒息的收緊裡掙脫開來。
他們像吵架的情侶一般肢體交纏卻互相攻擊着回到空無一人的攝影棚,伊茲沉沉地倒在地上,長長呼出一口氣,他的身體終于離開了Slash的掌控,作為代價是他那件帥到慘絕人寰的皮夾克被撕裂變形,那些宛若犬齒的亮晶晶的黃銅色扣子和尖刺在地上掉了一路,描繪出他們宛若舞蹈般的打架的軌迹。
他倒在地上摸了一把臉,身邊的Slash已經完全暈菜了,而他也好不到哪裡去,唯一稱得上比Slash好的是他還知道給若拉,他們名義上的經紀人打個電話來處理爛攤子。
電話響了三聲,最後是别人接的,那個微微沙啞酸澀的聲音像是秋天裡熟透的橘子:“你好,這裡是曼迪,請問你是……”
“伊茲·斯特拉德林,讓斯嘉麗來接我,在攝影棚。”
曼迪複雜地看着趴在自己胸口暈倒的女人,她閉上雙眼,手臂虛虛環抱着自己的身體,柔軟的胸脯貼着她的,名貴華麗的紅絲絨布料和自己染血的、貼着廉價亮片的舊體恤顯得格格不入。她那麼優雅,那麼矜貴,像一枝熱烈鮮豔的紅玫瑰。
但她此刻被拔掉了荊棘和倒刺,溫馴地倒在自己的胸上,頭發裡散發着好聞的、她不懂的香味。
她們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曼迪一向是個不太聰明的女人——年輕時候狂熱沉迷于追星和做骨肉皮,早早失去了自己的童貞,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單純好拿捏的男人後成功領證上岸,家庭瑣事和把控男人她得心應手,可是要她處理一個她很欣賞且看不懂的女人……
曼迪猶豫不決起來。
她甚至不明白為什麼若拉會突如其來地昏厥。
難道是被她吓暈了嗎?
曼迪不明白,但她隻知道一點——讓若拉活着絕對比幹掉她的價值更大。
畢竟如果若拉死了,那第一個嫌疑人就是曼迪,加上她曾經參與聚衆吸食違禁品以及襲警的活動,沒人沒錢保釋的她絕對難逃一死。
所以,女人柔軟的手撫摸上若拉的金色長發,她将昏迷的人抱起來放在沙發上,給她用醫療箱裡的紗布和毛巾擦了擦臉,又擦了擦手。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疊塔羅牌——求助于玄學,這就是她面對人生抉擇的态度。
所以若拉再次醒來,看到的是昏暗燈光下,曼迪晦暗不明的眼神,她纖長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一層小刷子一樣的陰影,抿着嘴一言不發的模樣讓人忽略了她頭發遮擋下慘不忍睹的腫脹的右臉,隻能看到一個溫柔的母親般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