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大多數時候都是伊茲問,然後她選擇性地,半真半假地回答,小房間裡沒有鐘表,時間的推移在此刻似乎變得慢下來,她從來沒有這樣一種感覺,感覺和一個滿身冷汗快要昏厥的男人躺在同一張床的左右兩側,感受着從門縫裡透出來的一點似有若無的風,慢慢消退身體裡的酒意。
大多數時候,若拉都是在名利場裡和政府高官推杯換盞,或者是在酒吧等老鼠出沒的地方和人拼酒換情報,酒精是她的工作,它被賦予的社會物質意義高于它帶給人的感官刺激本身。離若拉單純地享受酒精慢慢侵蝕大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最近一次接近這種狀态是完成盧奈爾陰屍任務後的雨夜,她本想回到自己在倫敦的家裡泡一個熱水澡,再享受自己藏在酒窖裡的紅酒。
她沒有想到,在人生地不熟的洛杉矶,她居然再一次感受到那種酒精本身能夠帶給人的愉悅。
若拉合上眼睛,會想起自己上一次享受酒精的時候。
那時候她和德米安還處在情侶尚未确認關系前的究極暧昧階段,雙方明明是兩個母胎單身,卻因着對面人的死對頭身份,總想着把愛情當作博弈,兩頭怪物誰也不肯服輸,誰也不願低頭,小心翼翼地繞圈試探,并絕計不露出任何破綻。
德米安想要千紙鶴,若拉折了,拐彎抹角地給他之後,德米安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試探。
他從窗口跳下來攔住若拉的去路,毫不講理地拔出雙刀打了過來,而若拉自然是不肯乖乖站着讓他打,于是兩人便從走廊打到決鬥場,最終先不耐煩的人是她,她魔劍一挑,狠狠甩開糾纏不息的風浪:“德米安,你再公然違反《異能者管理條例》我就親手把你送進虛空裂縫喂蟲子。”
德米安悻悻地收了雙刀,他又露出那種讓若拉恨不得撕爛他的臉的假笑:“走了陸斯恩,去酒吧嗨去。”
若拉冷冷地舉着魔劍對準德米安的喉嚨,冷笑:“做夢。”
她臉上的嚴肅不似作假,此刻人群早就把他們二人圍成一個圈,若拉最讨厭大庭廣衆之下被人當猴子圍觀,此刻因為一向喜歡高調行事的德米安·伊諾克,她又陷入這種讓i人恨不得原地爆炸的窘境,那點最後的旖旎心思也歇了。
她憤恨地在心底想:我究竟是發了什麼瘋才會覺得傲慢自大、性格惡劣的德米安·伊諾克是喜歡她?
若拉收起劍,紅色的光芒在手心裡消失,正巧看見她在羽蛇神的好友,基諾·菲利普穿過人群,一把攬住若拉的肩膀把她從包圍圈裡解救出來。
“走了若拉,今天可是難得的休息日,你得和我們一起去喝酒去。”
離開人群後,若拉感覺呼吸都輕松了一點,那些渾濁不堪的空氣離她很遠很遠,但被某人破壞的好心情卻是一去不複返,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點點頭:“你們都去,那我肯定不能不去。”
組局的人是埃德加·沙利文,她在羽蛇神的二把手,也算是比較親密的好友,所以盡管沒啥喝酒的心情,她還是準時出現在了100 Club。
五光十色的燈光晃得她眼睛疼,面前擺着的酒水她一點胃口也沒有,埃德加很敏銳地注意到若拉一直興緻不高,于是穿過重重人群來到她這邊比較清靜的一桌。
他低下身子,輕聲尋味,那雙明亮的眼睛看着若拉的臉:“怎麼樣?”
若拉當然不想說自己因為德米安心情不好,于是随便扯了個借口:“這裡的酒不太好喝……太淡了。”
她推開埃德加起身,安撫性地對他笑笑,做了個手勢:“我去外面吹吹風,這裡有點悶。”
若拉轉到前台去點了一瓶伏特加,拎着酒瓶子往裡面走,後台的小房間裡連着一個地下通道,她坐在地上平台與地下通道的連接處,雙腿垂下,雙手穿過欄杆間的縫隙搭靠在欄杆上,她手一揮,異能撬開瓶口,深紅色的蚯蚓一般的能量包裹住瓶身送到她嘴邊,她小口抿了一嘴,感受着味蕾上仿佛爆炸般的辛辣感。
她眯起眼睛,放任自己的心緒漫無目的、漫無邊際地遊蕩,腦海中飄飄欲仙的感覺讓她心底騰升起一種莫名的巨大的快樂,伏特加讓她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有漫天的暴風雪,血紅色富含鐵離子的長河,還有錯軌的列車頭,就在這時,面前出現一個讨厭的身影。
“德米安,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