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嗎?
岑涔雙手抱胸,氣呼呼道,“你坐。”
李景元乖乖聽話,坐了下來。
難道,岑涔要和他約會?所以在酒店時,才來來回回換了那麼多身衣服,這一切其實不是為了楊濤,而是為了自己?
這小竹熊要說什麼?
接下來岑涔就潑了他一頭冷水,“你不要總是嗆别人。”
李景元不開心,“他又聽不見。”
诶,他還有理了?,“那你也不能嗆别人。”
“你帶着我和他約會,還不讓我說兩句?”
簡直是,強詞奪理,岑涔本想繼續辯駁,但又怕他生氣,算了,和他平心靜氣解釋吧,“我隻來見多年未見的年少摯友,我小時候總是被欺負,是他一直在護着我,可以說沒有楊濤,就沒有現在的岑涔,你懂嗎?”
“哦,那你不喜歡他吧?”
“應該喜歡過吧。”
李景元剛安下來的心又飛出了天外,臉瞬間黑了十八個度。
一直到晚上坐飛機回到片場旁的酒店,他都冷着張臉,一眼不發。
路上岑涔和他說話,他也陰陽怪氣的。氣的岑涔直接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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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
兩人又回到了從前的狀态,李景元一言不發地跟着岑涔,岑涔對他熟視無睹。
李景元看着這小壞熊吃飯、洗澡、刷手機、拱被窩,和從前一樣惬意、一樣無所在意,氣不打一處來。
夜深人靜、萬籁俱寂之時,岑涔已然安睡。
隻見一黑衣颀長男子,熟練地站到岑涔床前,躬身,輕輕地将其上下兩唇瓣捏到了一起。
“小壞熊,盡說些我不愛聽的。”
“你不許喜歡他。”
“你說過會喜歡我一輩子的”,說着,手上加了加力道,“聽到沒有?”
“他有什麼好的?他都被控制起來了,還能護着你什麼?”
“也就你看不出來,”
“小笨熊。”
“我想好了,你必須跟我回去。”
“其他我都随你,唯獨這點不行。”
“不對……還有一點,你隻能愛我,”
“隻能愛我” ,他手上又加了幾分力道,疼的岑大海一哼哼,翻了個身。
睡吧,小笨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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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場,《朕的白月光》拍攝中。
岑涔屋外。
黑雲壓城,落雨如瀑,噼裡啪啦地砸向青石闆,濺起細碎水花。紅木廊檐下的銅鈴随風嘶吼,似在為斷頭芭蕉哀鳴。
姬大夫是岑大海跋山涉水,從他國請來的神醫。當初岑涔命懸一線,恰遇雲遊的道長,道長給岑大海指了個方向,岑大海不分日夜地趕路,終于趕在最後一刻,将大夫請了來,把岑涔從鬼門關拽了回來。
那道士是姬大夫的師兄,大夫聽聞是師兄所托,直接幹脆出山,住在了京城,剛好遇到太醫院招新,順便去當個閑差。
岑大海、朱紅梅夫妻站在廊檐下,朱紅梅死死扯住姬大夫的衣袖,聲音抖得不成樣,“大夫,我兒這又是怎麼了?放才一直咳血,發熱了也消不下去。”
姬大夫面色為難,這孩子是他看着長大的,他也舍不得,“孩子可是受了什麼刺激?情志驟亂,氣血郁結,原本還能活個三年五載的的……,唉”,姬大夫扶了扶斑白美髯,擡頭看天,“都是命啊。”
朱紅梅聞此,差點一下仰過去,還好被岑大海攬着了,“那……我兒還剩多長時間。”
“少則半月,多則一年”,說完,似是不忍,姬大夫撐開紙傘,走入雨中,給岑涔抓藥去了。
留兩夫妻在廊下啞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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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戲後,岑涔朝監視器看去,沒有男鬼,碰巧他演戲演的心情也不好,和同事禮貌性打打招呼後,直接回了酒店。
窗外也是瓢潑大雨,滴滴嗒嗒撞在落地窗上,模糊了窗外風景。
地上是張雜毛地毯,岑涔抱腿在上面,坐了許久。
劇本以岑涔離世為結尾,可故事結束後,岑涔的父母會怎麼呢?
他們怎麼活呀。
封建時代,農民階級,以多子為貴,而岑大海、朱紅梅,半生隻養一個孩子,還是個生來就注定活不長的孩子,夫婦倆并沒因此抛棄他,反而省吃儉用,把最好的都給了他,在吃不飽的年代,岑涔每天要吃兩個雞蛋,每天能吃四頓飯。
爹爹日日在地裡拼命幹活,娘親夜夜編竹籠差點熬花了眼,一月一月,一年一年,給小小的岑涔攢了多多的藥錢,再一次性花個完,再攢,再花,再攢,再花……
可他們甯願沒有盡頭,也不要孩子離世。
但最後那個從一點點就抱在懷裡哄着的,會甜甜地喊爹娘的寶寶,還是早早地沒了。
夫妻倆怎麼受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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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看了多久的雨,視線被水遮擋,眼前霧蒙蒙的。
身後傳來的聲音淡淡,“會恨他嗎?”
岑涔沒有回頭,“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