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橫店,古裝大劇《朕的白月光》拍攝現場。
萬裡無雲,太陽高高挂,一眼望過去,岑涔眉若柳葉眸如秋水,一襲绯色錦袍,有祥雲樣式繡于其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此刻,正坐在小馬紮上,嘴張合合地和對面讨論着劇本。
他本想瞥一眼導演那邊,看看場景布置好了沒,誰知一轉身,瞧見了周身冒着黑氣,正緩緩朝自己走來的男鬼。
嗯?男鬼?白天怎麼能有鬼?
以為自己看錯了,岑涔又偷瞄了一遍。
o.O
嗯,果然是看钅……嗯?真是男鬼?!
他怎麼不怕太陽啊。qwq
不對,他這次怎麼不“叮叮當”了?!
隻見男鬼帶着那一身黑氣,離岑涔越來越近。
一定不能讓他知道你能看見他啊,岑涔在心裡拭了一把冷汗,默默告誡自己。
對面和他對戲的梁城還在滔滔不絕,“所以你覺得這裡的情感處理是有問題的對吧?其實……哎!岑涔,你有沒有在聽?”
岑涔恍然回神,發現自己疏忽了搭檔,連忙道歉,弱弱對手指,“抱歉啊qwq,我在思考你剛剛的話”。
再眨巴眨巴他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像在保證:全是真的,我沒騙你。
正巧這時,工作人員來通知,該上戲了。
救星OwO
場務闆落下的刹那,全員進入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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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内,金碧輝煌,雕梁畫柱。
李景元一聽父皇要賜婚,提起衣擺噗通就跪,“望父皇贖罪,兒臣愧對天恩,恕難從命!” 說完,匍匐着望李帝收回聖旨。
一旁,岑涔方才飄上雲端的心登時一頓,澀澀地疼,眼裡的歡喜也變成了慌亂。
李帝高坐明台上,前一秒目光和藹,全是為小輩牽線的慈祥,後一秒嘴角扯平帝王氣勢畢露,一時間,大殿不可聞落針之聲
帝王眯起眼觑着李景元,“為何?”
李景元做不敢擡頭狀,語氣卻不藏半分畏懼與不舍,冷淡淡道,“回父皇,臣早已一心向佛,此前早有出家之心,隻是仍在琢磨,不知如何向父皇開口。兒臣之心已歸于佛門,不敢對岑施主施加妄想。”
李景元的一字一句如那寸寸幹柴,他多說一字,李帝的怒火就多攀一分,青筋漸漸暴起,及至忍無可忍,帝王殺氣畢顯,随手就抄起紫檀木案上的奏折朝李景元砸,“你可知,從古至今皇室都因何出家!?朕還活着!你要世人如何看朕!”說着不解氣,又抄起幾篇奏折丢去
帝王之怒雷霆萬鈞,重重的威壓下,李景元仍不知悔改,似是存心觸怒龍顔,“陛下恕罪,臣從未懷有此意”。
李帝聞言,微微閉上雙眼,強行緩和呼吸,壓制怒氣,“你若出家,朕來日如何向麗妃交代”。
李景元不言
李帝發洩一番後,心塞地摸摸額頭,往後一癱,順順氣,似是好奇,道,“為何想出家?”
“看破紅塵,了卻癡心”
紅塵?癡心?呵,李帝剛順好的氣又堵了上來,他大雍朝堂堂皇子要為情愛出家?說出去恐為天下恥笑!如果說方才是君對臣是猜疑,現在就是父對子的失望。
震驚于李景元的出家緣由,李帝恨鐵不成鋼,大步流星到殿中,一腳踹向李景元,“呵,為了一個女人?你倒是拿的起放的下,皇子之位都不要了!聖人啊!朕都自愧不如!”
李景元身上舊傷未愈,李帝又怒火中燒地用了十成十的功力,登時,李景元喉中噗地噴出一大口血,身子都要搖搖欲墜,卻仍執拗地做吞咽動作,死不改口。
朕的兒子,可以自相殘殺,但不可自甘堕落。李帝本想踹一腳,鞭策他悔改,哪知李景元仍不改口,裝都不願意裝。又不禁再擡腳踹去,這一腳雖收着力,但也不輕。隻是腿才剛擡起,就被一旁飛撲過來的岑涔一把拖住。
岑涔看了看眼前搖搖欲墜也不肯放手的人。他巴巴地望着,那一刻的眼神,似是失望,似是不舍,似是訣别,又像是最後的等待。他沒有動作。
随後,李帝低頭看到,那孩子眼眶通紅地望着自己,寸眉微戚,滿是倔強,祈求的眼神中,藏着最後的尊嚴。他搖搖頭啞聲道,“臣……臣不願嫁他”。李帝沒有開口。
聖旨終是沒下來,臨到殿門,微風起,帶起一片衣腳,在朱牆綠瓦中,李景元與岑涔擦肩而過,餘光瞥見他眼中遲遲落下的那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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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收工”,扮演李景元的演員梁城立馬原形畢露,跳脫地一把摟住搭檔岑涔的肩。
反觀,他倒是悶悶不樂,默默無言,還沉浸在戲中。不過也正常,誰讓這戲是導演為他量身定做的呢。梁城心裡酸酸地想。
但面上沒事,他們還是好朋友。
梁城拖着人往外走,“又入戲了吧,還是哥跟你說的那套,你是你他是他,别戲裡戲外分不清奧”
“嗯,哪裡會?”,岑溪勉強扯扯嘴角,拍了拍梁城摟着他的手,長呼一口氣,笑道,“走吧”。
其實不是悶悶不樂,隻是不知為何,下戲那刻岑涔腦子裡閃過一些畫面,隻一瞬,下一刻岑涔再想回憶,卻再無能為力了。但岑涔下意識覺得,那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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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陣陣,黑氣湧動,監視器後始終凝視岑涔的男鬼,正負手而立,冷眼看着這一切,擰眉盯着着梁城不紳士的手。
待兩人走近,男鬼面色陰寒,朝路過的工作人員輕呼一口氣,那人懷裡大大小小的遮光闆登時嘩啦啦掉下,剛好砸路過的梁城一身,不染岑涔分毫。
梁城自顧不暇,哪有心思再摟岑涔,隻匆忙去拾散落一地的遮光闆,男鬼趁此機會,蹭地一下站到岑涔身旁,居高臨下俯視着梁城的狼狽,露出一個冷笑。
岑涔:╭(°A°`)╮
梁城鈍感力十足,分毫未察覺,還囧臉轉頭道,“小涔你先走,我等會再過去”。
男鬼已經做好虛虛摟走岑涔的準備了,哪料岑涔隻是笑笑不說話,随即蹲下,幫兩人撿遮光闆,梁城好不感動,“好兄弟!”
岑涔:好險。偷瞄一眼男鬼。
等把東西交還給工作人員,男鬼臭着臉,心煩意亂地看着前方兩人親密的背影。
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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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紅色的天與古銅色的街相得益彰,在一片古色古香中,兩人并肩走入即将收攤的馄饨鋪。
梁城邊拉凳子邊扯着嗓子朝裡喊,“老闆娘——,兩碗馄饨”
“岑涔不吃蕪荽”,話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多言了,這裡沒人能聽到。
男鬼默默垂下眼眸。
岑涔:ber,你咋知道?
“我不吃香菜”,已落座的岑涔道,大眼睛朝梁城眨巴眨巴。
梁城愣了一下,“啊?哦,對對”,複又朝裡喊,“一碗要香菜一碗不要——”。
“好啦——”(好嘞),一身敞亮的吳語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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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魂回到酒店已是淩晨,岑涔去洗澡,男鬼自覺在卧室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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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涔洗漱完随意披了件浴袍,到客廳随意吹了下頭發,再随意地看一眼開工時間,最後随意地拱被窩睡覺。
好可愛。
男鬼也學他,随意地附在窗簾上,随他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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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男鬼又去到了那無人之境,悠悠天地空、空、空、空,四周是望不到頭的白,手伸出手去不知自己要向何方。
又是那道聲音,蒼老渾厚,“你的時間不多了——”尾音長長,餘音繞梁,接着是聲無奈的歎息。
夢境消失,意識回籠,眼未睜,一聲聲低低啜泣先入耳。
男鬼匆匆離開窗簾,來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