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生有些莫名,但他以為方敬之好奇而已,“我覺得他挺優秀的。”
聞言,方敬之的眉毛抖了抖,連自家外甥都能說是優秀的人,那條件應該很不錯了。
但他們家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點人,說不上大富大貴,也算是衣食無憂,這種時候怎麼可能短了自家的面子,更何況方敬之這麼多年做什麼都是全力以赴,好争人上,被人誇着長大的,一路順風順水做到了主任醫師的位置,更不可能讓孩子有自卑的心理。
他松了松嗓子,看向宋長生:“小生,你喜歡她嗎?”
宋長生一愣:“我不……”是樓七月喜歡他才對,但他說不出口。
而且舅舅怎麼回事,難道過來人都這麼直白的嗎?
在這方面,宋長生還算白紙一片。方敬之拍了拍他的頭:“不想說就不說。”
“小生,你還年輕,所以這個年紀喜歡誰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人家都為你做了那麼多了,你作為一個男人,更應該主動一些,如果有機會在一起,難道你不想争取一下嗎?”
“不是,舅舅,我跟他不合适,”宋長生扯了扯嘴角,“他……”
方敬之嚴肅着打斷他:“你這說的什麼話,哪裡不合适?她長得不合适,你們相處着不合适,還是家庭條件不合适?”
“人家家庭條件再好,既然主動找你,就說明她不看重家境,你一個大男人還扭捏上了,先相處試試,困難不就是拿來克服的!”
方敬之雖然不了解那個女孩家庭條件有多好,但他能看出來宋長生對她有好感,年輕人怎麼對待感情都是畏畏縮縮的!
宋長生明白舅舅的意思,但他總覺得方敬之的語态有些奇怪,他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究竟哪裡奇怪:
“我覺得不能,舅舅,他不能喜歡我。”
“我喜歡誰都沒關系,但他是家裡的獨生子,他要是和我在一起,好像一切都要亂套了。”
宋長生道:“您看我,我自小身體不好,您和舅媽辛苦帶我長大,我爸媽也不要求什麼,隻要不剃頭出家,隻要我喜歡,你們都會支持我,但您看我和其他人能一樣嗎?就像我和小珂一樣嗎……”
“我沒有别的意思,我知道在您和舅媽心裡,對我和小珂是一樣的,我爸媽在吃穿用度上也沒短我的。而且事實上,我其實活得比小珂自在得多,但也和普通人不一樣。”
在宋長生看來,得益于他體弱多病的幼年,親朋都隻希望他活着就好,加上宋父方母忙于生意,對他管教疏松,自己在舅舅家長大,性子冷,個性又孤僻,隻要不違法亂紀,不傷害身體,他能做的事情簡直沒個範圍,這也導緻了宋長生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樣。
人人都在各自的生命線上走,總有除法律外仍被約束的禁區,而宋長生更不活在條條框框裡,可他給自己劃了圈,這個圈和所有線都不在一個維度裡。
方敬之皺了皺眉,“小生,原來你一直這麼想嗎?”
“姐姐他們作為父母太不負責,我能說,卻也不能多加指責,你向來懂事,我也知道你心思重,但這麼多年你沒讓我們失望,問什麼說什麼,我和你舅媽也就放寬了心。老中醫藥方管用,所以我也以為你多走走,人也能開朗些,沒想到你心裡還有這那麼多隔閡,是我沒做好這個舅舅。”
“你這孩子早熟,人情冷暖也比小珂他們懂得多,很多事你看得比我也透,但小生啊,人是會變的,就像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世界上也不可能沒有人不能懂你。我們長輩都希望你們能安穩長大,也希望你們能找到懂你們的另一半。”
方敬之籲出一口氣:“小生,舅舅知道你生性自由,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喜歡她就去追,别給自己留遺憾。你覺得亂套了,你問過人家,她也覺得亂套了嗎?”
“自己吓自己的話,不是白白讀了那麼多書,學了那麼多東西嗎?”
宋長生搭在膝蓋上的手動了動,呼吸聲重了幾分,“我……”
“你這孩子,心裡藏那麼多事,應該早點說出來,”方敬之抿了口熱水,心疼地看着宋長生的臉,“你已經成年了,舅舅不想說教你,但是感情方面多聽聽長輩的總不會錯,别留遺憾。”
病房一度安靜,半晌,有人輕呼一口氣,宋長生接過方敬之手中喝空了的杯子放回桌上,然後道:“舅舅,謝謝您說那麼多,我确實要像個男人一樣,先問問他。”
“是我狹隘了,一意孤行,有些想法不說出來,鑽了牛角尖。”
還白白踐踏了别人的真心。
他突然有點想見見樓七月了。
方敬之心下感慨萬分,竟還有些感動,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伸出手錘了兩下宋長生的肩膀,“你放心大膽地做,甭管親爹親媽怎麼說,舅舅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
宋長生:“嗯,謝謝您。”
方敬之:”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如果方敬之知道自己這番表态會引來方文心今後的幾頓臭罵,不知道會不會猶豫猶豫,但沒人能夠預料啊。
宋長生彎了彎眼角。
不一會,門口傳來一陣騷動,烏泱泱又湧進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年輕人,胸前挂着的工作牌都标注着“規培醫生”的字樣,很快病房裡就被圍得水洩不通。
門口有護士經過張望了幾眼,也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在門口吆喝了幾句,“注意别擠着病床了”。
宋長生有眼力見地退到最外圍,給方敬之比了幾個手勢,表示先走,在對方欣慰地點點頭之後,麻溜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