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吃。
吃到小半,方明吃微醺了的撩着亂亂的頭發,脫了毛衣瘦骨嶙峋,歎息說:“岑昭回來就是好,以前隻能在過年敲阿姨一頓幾百的。”
岑甯春笑,“良心也是被你吃到狗肺裡了。”
她媽很美。
吃到半途,讓岑昭給她拍照。
岑昭被熱氣熏的臉紅紅的,氣色足了,這一年多後還沒長胖,專心給她媽拍照。
岑昭很少拍照,鏡頭裡印出她媽活生生的臉,風味十足的大波浪長發,精緻到今,仍沒被生活蹉跎的坦然,她媽朝她笑着,像真笑又像假笑。
拍的岑昭心髒狂跳。
拍出來的照片很好看,她媽說很漂亮。岑昭差點想說因為媽長得漂亮。
這太客氣了。有一陣岑昭心裡老冒出岑甯春那個在工作室的小助理。想她媽過聖誕是不是也給她小助理發紅包了,是不是聖誕樹上摘下的一個。
吃差不多了,還有一些肉和菜沉鍋底沒人撈,方明嚷讓誰點的誰吃,反正不是他點的,周忱年撈起來一些肉。方明讓岑昭把她點的小酥肉吃完了。
岑昭頓時感到很痛苦,她不知道為什麼,在外面吃,隻要沒多吃兩回,吃的第一回都沒兩口就撐了。
她媽起哄着也讓她吃!
乖,别挑食。
岑昭紅着臉,苦大仇深吃了兩塊,最後進周忱年肚子裡。
出了門,周忱年拉岑昭去買藥。
嚼了兩口健胃消食片,岑昭肚子撐的路都懶得走了,聖誕伊始過的不舒服。方明在旁邊大嗓門笑他倆牛逼、不行。
岑甯春要帶岑昭方明周忱年逛逛。
她媽是一直不注意她學習什麼樣,方明周忱年學渣也不在乎。
就逛了。
路邊到處賣花的,鮮花有,熒光劑做的假花有,岑昭想到一句話:這亂糟糟的世上還有人拿着花四處走。
她媽低頭蹲下來在一群花裡挑幾種,岑昭瞥一眼懶得看,她神差鬼遣說不如買兩蘋果,聖誕蘋果還沒吃呢。
方明在旁邊聽到誇張探頭:“你還能吃?”
他倆不知怎麼落到後面聊天,有一句沒一句裡,岑昭提到晚上還要不要去她們家從聖誕樹上拿個紅包,明天聖誕就過了……
她可惜,那個很大的纏繞很多燈絲的聖誕樹真被她媽打理了很久……還有很多亂七八糟一時沒總和的可惜,而方明突然道:“我去你媽是不是談戀愛了?我認識她這麼久她都沒搞過這個。”
他越分析越覺得自己說的對,“她在辦公室搞可能是她工作室文化需要,你知道嗎?你媽看起來勤快能到處滿世界跑,實際最怕麻煩,你家那個那麼大的聖誕樹可不可能不是你媽搬的,是你媽男朋友搬的?”
岑昭停住了,在夜裡瞪大着眼張着嘴看他,她一種無來由的無名火竄了上來,伴随越燒越焦躁的氣泡。她企圖方明改口,方明望着她語出驚人悄聲道:“你不希望你媽找男友?”
卧槽岑昭要吐了,她喉頭哽了一下,往前走,她終于明白不舒服在哪,談了幾次戀愛結了兩次婚的女人在這年紀又談戀愛了,充滿一種她沒了解過的世界的荒誕。在她一個人的故事幻想裡,她覺得她媽不會再談戀愛了。這像很幼稚不可能的事,她媽談了像她爸,她爸沒鬧出外面還有三歲兒子時她也以為她爸有這小毛病那小毛病……但沒對抗世界,這反叛似的勇氣和荒唐幼稚……
岑昭下意識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冷空氣往她臉上吹,快走到她媽背後,撞上她媽和周忱年時,岑昭努力冷靜下來,咫尺之距在她面前越放越大。
方明莫名其妙,疑惑出聲:“岑昭?”
吊兒郎當,像平時往水裡砸個小石子。
周忱年回頭,問她:“還不舒服?”
宛如給岑昭兜頭來了個棒槌。
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們眼裡有沒有打個駭人的激靈。
她臉是不是駭的,激靈是不是駭的。
她卻沒哭。
下意識抓住周忱年衣服,她媽在旁邊看看她手,看看周忱年,看看她,尖聲:“呦,背對媽談戀愛呢。”
岑昭一個哽氣下去又上來了。
她這晚這口氣便一直堵在她喉口,她幾次感覺自己要死過去。
……她想到很多人半死又回光返照,是不是就有口氣堵着。
方明後來問她咋了?真不能接受?
岑昭搖頭,渾渾噩噩跟他說句:“你你喜歡你媽離離離婚又給你找對象嗎?”
她帶着種淩厲的攤牌。
事後慫慫給方明發消息,讓他今晚他倆說的别跟任何人說。她媽談戀愛她管的着嗎?她管不着,她也不會讓她媽不談戀愛,就是剛才太震驚。
晚上回去。
方明說看看岑昭家的聖誕樹,把上面禮物摘兩個帶回去。
岑昭在旁邊因一口氣一句話,在自己世界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