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競争激烈,各家醫館為搶客戶,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
這不前幾日,康樂醫館被人進去一頓打砸,連死人都擡了進去,鬧得十分難看。
董澈看着熱鬧,幸災樂禍道:“該!誰讓它賣假藥的,我們九尺潭從來不賣假藥。”
過了一會兒,吵鬧聲越來越大,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夜幕下烏黑一團,似乎占了半條街,來往的馬車都過不去,停了下來。董澈玩心忽起,眼珠一轉道:“鬧大發了,這麼熱鬧,怎麼能少得了我?我去去就來。”
聶小裳知道他的“去去就來”有多久,道:“勸你少管閑事。你去,到底是勸架的,還是點火的?”
董澈想一想,道:“如果康樂醫館真賣假藥,我當然是去點火的。”
聶小裳恨不得敲開他的腦殼:“你還嫌樹敵不夠多嗎?你都闖了幾回禍了?小心人家聯手來對付你!”
董澈想想最近驕人巷這劍拔弩張的局勢:“行吧,聽你的。我隔岸觀火總可以吧嘻嘻。”
他就站在“玫瑰園”的二樓,伸着脖子看熱鬧。看了半晌,恨鐵不成鋼,搖頭道:“吵得不夠兇啊!吵架嘛,最主要的是架勢!”
過一會兒,又道:“哎喲,難道是打起來了?!”
“這就不好了,大半夜的,萬一打出個好歹,容易出事。”
“嗯?又來了好多人,拿着火把,嘿嘿,這回有好戲看了。”
“你别說,火把點起來,終于能看清點了……”
聶小裳一面整理花盆準備收攤回家,一面聽董澈自言自語,無奈搖頭,忽聽董澈道:“這牌匾看着怎麼有點眼熟……”
多年在刀劍上活命的生涯讓聶小裳練就了敏銳的直覺,她耳膜一抖,直起腰,站到董澈身邊,順着他的眼神望去。
她從小練箭,視力極好,一看到那塊被火把照亮的牌匾,心中一沉。
九尺潭……?!
董澈還在自顧自嘻嘻哈哈,不過很快也張大了嘴巴。無數火把聚成沖天的光束,将那家醫館的牌匾照得清清楚楚。
“不得了啦!我家醫館……我家醫館啊——”
話未說完,聶小裳已拉着他飛奔而下,向嘈雜的人群沖去。
兩人奔至近前,果然見“九尺潭”門口擠了幾十個後腦勺,吵吵嚷嚷,火把沖天。董澈上氣不接下氣,聶小裳面不改色,兩人正想着是不是直接進去,一群背影中忽然鑽出一個圓臉圓鼻的小夥計,聶小裳趕緊悄悄喊一聲:“東來。”
東來看見二人,不急不躁走過來,道:“少爺,聶姑娘。”
聶小裳道:“怎麼回事?”
東來歎口氣,慢條斯理道:“……韓祿鄉。”
一聽這個名字,聶小裳與董澈都暗吸一口冷氣。
韓祿鄉是金州有名的混混,雖然不似惡霸那樣手下一堆打手,到處為非作歹,但也讓人聞之色變,因為韓祿鄉其人——及其難纏。
一個小痞子,卻滿口胡言,毫無下限,惡心人的一套得心應手,活脫一個滾刀肉,本人又不偷不搶,是以官府和被騷擾的人拿他都沒什麼好辦法。
聶小裳道:“他來幹什麼?”
東來道:“前幾日他來開藥,說眼睛花、腰疼,曹先生開了疏肝壯陽的方子,開了五日的量,方子上的藥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藥,菊花、桑葉、決明子……”
董澈急道:“說重點!他今天來到底幹什麼?”
東來楞一愣,道:“他說,吃了我們的藥……肚子疼。”
董澈:“然後呢?”
“然後啊,曹先生就開了新的方子給他,在我們店裡抓了藥。”
聶小裳道:“那不就解決了?”
董澈道:“對啊。”
東來皺了皺眉,緩緩道:“……他說,要少爺親自給他煎。”
董澈哈哈兩聲,怒極反笑:“我給他煎?他昨兒晚上做夢沒醒吧!”
聶小裳笃定道:“他是故意來鬧事的。”
董澈道:“出這麼大事,你倒是來找我啊!”
東來用腳尖在地上搓了搓,扭捏道:“你過生日嘛,哪好意思掃了你的雅興。”
董澈氣得在他腦門上一拍:“店都要被砸了還過什麼生日!我爹怎麼招了你這麼個傻子!”
聶小裳道:“恐怕前幾日就是裝病,有備而來,目的就是今天來砸場子。”
聶小裳問東來:“他帶人了嗎?”
東來道:“好幾個,都不認識。”
聶小裳道:“還有些什麼人?”
東來道:“同行都來了。同花醫館的田寡婦也在。”
這麼說來,就是有備而來。
聶小裳轉向董澈,調笑道:“小心你的新衣服被撕。”
董澈冷哼一聲,整理整理頭發,道:“打架我有經驗的。哎,待會兒萬一打起來,你離他遠點,躲我後面,這種人沒輕沒重。”
聶小裳心中好笑:“誰保護誰還說不定呢。”
東來小心翼翼道:“少爺,不會搞太晚吧?戌時還能準時睡覺嗎?”
董澈擡腳踢他的屁股。兩人鑽過人群,徑直來到九尺潭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