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妙橙很不自在。
單薄的身體總是貼着她,窦謠黏黏糊糊地用手臂抵在她腰上,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衣襟。平日裡窦謠喜歡暗暗引誘她,像這樣大庭廣衆之下挨着她蹭個不停還是頭一次。
準确地說,是挨着那顆天狐心蹭個不停。
“妙橙,”他瞥一眼小醫師,悄悄同她耳語,“把天狐心給我吧。”
她想到小醫師的囑咐,搖搖頭,“等一會兒就給。”
“為什麼?”
窦謠眨眨眼,鳳眸裡蓄滿淚水,“我現在……我的心好不舒服,後背也疼……可能是那劇毒要發作了……”
睫羽輕顫,聲中帶泣,當真是可憐。
但凡他要的是别的東西,呂妙橙一準給他。
她撫了撫他柔軟的發絲,“等一等吧,小醫師精通藥理,他說要配輔藥,那就聽他的。你現在很難受嗎?”
“……嗯,”窦謠聽着她話語中的關切,決定趁熱打鐵,“快要疼死了,每走一步都疼,如果有天狐心的話……”
“我背你。”
“我就知道妙橙你對我最好……啊?”
窦謠一隻手探入她衣襟内,錯愕地愣住。呂妙橙的提議脫口而出,他一時未能反應過來。
她甯願放下架子背他,也不給天狐心!
百試百靈的招兒,怎麼就不管用了呢?
“阿謠……”呂妙橙紅了臉,“你的手。”
撲通、撲通、撲通。
掌心裡的那顆心髒跳得異常歡快,有力地傳達出主人心緒的變化。窦謠那隻手挺得筆直,像一根杵子似的縮了回去,負在身側,無意識地蜷起指節。
他還是……第一次觸碰。
原來呂妙橙這樣的人,心口也是溫軟的嗎。
“不用、不用背我,我還能走。”窦謠嗫嚅着拒絕,方才毫不老實的手乖乖地垂下去,再不敢亂動了。
日薄西山。
繞過千花地,抵達蛇巢之際,呂妙橙一行人終究還是對上了淵族人。
作為一個自幼在這裡生活的人,小醫師無比清楚淵族的習性。繞路隻能避開大部分追兵,淵王必定會派心腹守在各處阻攔。
他設想過淵族四位長老都堵在出口的情景,甚至想過那十九條聖蜮都被放出來……唯獨沒想過,前來“阻攔”他們的會是十幾個身着輕紗的少年男子。
且個個都托着銀盤瓜果和美酒,正是淵族迎客的禮儀。
“什麼情況?”
呂妙橙拔刀也不是,溜走也不是,那些男子屈膝行禮,站為兩列,“呂閣主,王上有請。”
她再度望向小醫師。
“聞傾閣主”這個身份如此好用?小醫師先前為何不說……她甚至還是扒别人車底下進的宮。
兩人面面相觑,又聽少年們說:“貴客不必擔心,王上是領了大祭司的授意款待各位的。祭司大人說,呂閣主是望月崖的客人,那麼自然也是王宮、整個淵族的貴客。”
“莽撞沖殺您的三空長老,身死此處是咎由自取。”
他們如此一說,呂妙橙倒覺得越發不對了。
她開始盡力在腦中搜尋上望月崖以來,和老祭司交談的點點滴滴。
她隻不過答應為老祭司尋找蘭霞泓,口頭說說罷了,除非那老人從望月崖殺到她地盤上來,不然,天狐心就是她白拿的好東西。
再看前方,淵王連車駕都備好了,就等他們點頭。
……
霧氣缭繞,四面懸起紗簾的浴池裡,呂妙橙打發走一群要服侍她沐浴的侍從,惬意地坐着。好歹是泡上熱水了,屬實不易。
今夜風聲不小,窗棂嗚嗚作響。
“吱呀——”
細微的響動從屏風外傳來。
她聽覺不差,知道這是有人偷偷溜進來了。
隔着金絲雕龍的屏風,一個身影蹑手蹑腳地靠近浴池,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她。
難不成是那群侍從仍不死心,揣着什麼不可告人的密令……
呂妙橙想到這裡,扶着邊沿站起,正欲厲喝将人趕走,卻聽見那人短促地發出一聲叫喚,顧不上掩蓋腳步聲,急匆匆躲了起來。
她一霎時又改了主意,裝作若無其事地緩緩坐下。
因為她聽出來了,藏在暗處的人,是窦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