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小醫師處變不驚的面容頓起波瀾,瞳孔猛地一縮,“不可能。”
他驚疑不定地打量着老人。她很少說謊,大多數的時間裡都是不願開口的。
在他的注視下,老人皺縮的面頰随着聲音震了震,“你沒遇到别人,不可能。”
“我……”
小醫師愣了一瞬,“我替你毒殺了那薛姓人家滿門。那之後,你種在我身上的蠱毒便解了,這你是知道的。”
當年他因着懸壺谷掌門贈送的一枚小小銅鈴,決意要下山,老祭司起先不肯,最終交給了他一個屠滿門的任務,種下蠱毒,完成任務此毒便會解開。
小醫師懷着一點對外界的向往,跟上那群外來者的步伐,可是懸壺谷掌門要他鑽進筐子裡,不許出聲。
一路水米未進,到了懸壺谷,他早就餓昏了頭,乖乖被戴上腳鐐手铐,做了暗室裡的藥人。
還是一個每日都要講述藥理的藥人,若他不肯對掌門說,那就三日不準吃飯。
他像一顆毒菰在陰暗潮濕的牢籠裡苟延殘喘。
直到有一日,懸壺谷裡闖進來一個手握長刀的陌生女子,揚言要找掌門替她的手下解毒,偏偏那時候掌門外出,她提着刀打進掌門卧房,發現了暗室。
她以為自己發現了懸壺谷的秘寶,二話不說扛起他就走。
從此他又見了光明,以“聞傾閣的醫師”這個身份活着。
“你也懂得交換了?”
老祭司又從他平淡的面皮下發掘出變化來。
“你是為了那個人才回來取天狐心的。”
一語中的。
小醫師再忍受不住她的剖析,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活了這麼久,仇家肯定不少,我可以再去替你殺他們……”
“我沒有仇家。”
“那薛姓一家……”
老祭司看了他一眼,“那是我胡謅的。不過是想讓你早點栽跟頭回來罷了……說起來,你滅人滿門,為何沒有被江湖中人懸賞追殺呢?”
“有人在幫你。”
她當真是清楚得很。
也許命長的老怪物都是這樣,小醫師腹诽道。
隻消短短幾句,面前這個久不涉世的老人已将他外出的經曆摸得清清楚楚,她問道:“那個人在這裡麼?”
“不,她不在。”
小醫師面色恢複了鎮靜。
下一刻,老祭司的身影倏忽一轉,大片的空白在他腦海中泛濫。
“她叫什麼名字?”
清亮的瞳孔渙散,小醫師喃喃道:“呂……妙……橙。”
艱難地吐出這個名字,他驟然回神,驚懼地後退幾步:“你……你想對她做什麼?”
“有進步,擺脫得挺快,”老祭司贊許地點頭,“我隻是想見她一面。”
他又退出去幾步,以防再度被蠱住,畢竟這老怪物的下一個問題恐怕就是“她如今身在何處”了。可小醫師一退,老祭司便追上來,鐵了心要問個究竟,瘦長如枯枝的手臂一把揪住他的領口。
“我問你,呂妙橙現在何處?”
“她、她在……”小醫師含糊不清地說着,理智和混沌不斷纏鬥,就在他即将說出口時,老祭司卻将手一松,放任他跌落在地。
“瞧瞧,”她朝着那個持刀趕來的身影展開雙臂,“這是誰來了?呂妙橙,鸠占鵲巢的新閣主……我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