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醫師往火堆裡添了兩根木柴,“噼啪”地濺出火星子,他不閃也不避,隻是盯着熾亮的火光出神。
一旁的沂水醞釀着話語,忽然一展衣袖,清了清嗓,道:“你是在想窦謠的事情吧?”
他也不等小醫師回話,自顧自的繼續說:“我出發拿到了關于他的情報。窦謠,原名窦小九,黎州窦姓商戶的庶子,生父是窦正夫的陪嫁侍從,趁窦女君酒醉爬床上位。他長到十二歲,窦正夫便找了個由頭把他發賣了。那一日月蝕門少主武攸恰好在黎州,便用……九兩銀子将他買下。”
“你的意思是,”小醫師擡眼看他,“窦謠是月蝕門安插進來的暗針?沂水護法好手段,查得這麼清楚。”
“不過是從前的一些人脈而已,”沂水将話頭轉回來,“窦謠他居心叵測,現如今尊上失憶,受他蒙蔽,而你我……是尊上唯一臂膀,我們要想辦法解決他。他隻用不到一月就爬了尊上的床榻,你甘心嗎?”
若是回到聞傾閣,那群暗衛恐怕要領了尊上的命護住窦謠。
小醫師定然是心系尊上的,既如此,窦謠亦是他的眼中釘。擁有同樣的敵人便是盟友。
這一路沂水都在計劃着此事。此時的尊上眼裡隻有窦謠,若當着她的面殺他,必遭厭惡。他需要一個幫手。
在看見小醫師提議兵分兩路時,沂水還以為他是忍不住先下手了,沒承想小醫師當真是帶人進禁地拿天狐心。
也罷,他年紀是小些。十六歲的年紀,男子是最傻的,那時候喜歡上一個女子就會把全副身心都交上去,隻知道一味讨好。
同樣,這個年紀的男子也很容易受挑撥,容易生出忮忌。相信他這麼一挑明,小醫師定會贊同。
設想中一拍即合的場面沒有出現。
小醫師為人靜若寒蟬,沂水還從未見過他表露出強烈的情緒,這次也不例外。
“沂水護法是何時起了心思要查窦謠?”
“他剛入聞傾閣我便查過,”沂水索性和盤托出,“我的消息……一向很準很快,莫說窦謠的身世,就算是他在月蝕門裡何時何地被人調笑過,我也是知道的。”
“嗯,不錯。”
小醫師雙手交疊,攏在袖中。
不錯。不錯是什麼意思?
是答應還是拒絕?沂水傾身過去,壓低了聲音同他耳語:“你可否助我,在行動時引開尊上?”
“你果真要動手?”
沂水反問:“怎麼,你忍不下這個心?小醫師,你可要想清楚,你尚未成人,而他已經要哄騙尊上成婚了。屆時可沒有你的位置。”
“護法莫要妄自揣測他人心思,”火光一閃,小醫師的眼瞳晦暗不明,“我從不曾想過與尊上結親。”
“哼,”沂水冷笑,“果真嗎?”
他眼底翻覆暗潮,直直投進小醫師眼中,仿若攪碎黑暗的雷電一般,勢要揭開他表面的僞裝。
面對他的挑釁,小醫師壓了壓眸子,避其鋒芒,隻說:“若是護法堅持這麼想,那我……”
“小醫師!沂水!”
窦謠跌跌撞撞沖上前,差點一腳踹進火堆裡,“呂妙橙她出事了!那邊有個人……”
他的話語仿佛落閘一般停住。
火堆旁兩張清清冷冷的面容,頭頂月色,面映火光,依舊消不去面上的陰沉氣息,就像兩隻交鋒試探的獸,對準彼此的利刃因為他的出現而晃了過來,一齊瞄着他。
二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梭巡,從嘴唇到脖頸,往下時在胸膛略微停留,最後定在他松松垮垮的衣帶上。
如果世上有“眼刀”功法,窦謠此刻已經被開膛破肚了。
後背生出細密的冷汗,他不敢再輕舉妄動,甚至連話也忘了繼續說,還是沂水反應過來,問他:“尊上現在何處?”
窦謠便也跟着說道:“在那邊,跟我來!”
花叢成片成片地倒伏,一人狀若癫狂地揮舞長鞭,似與嬌花有不共戴天之仇;另一人追逐着花叢中的彩蝶,口中不住叫道:“窦謠……窦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