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效如此之快嗎?該不會是呂妙橙在刻意試探吧。她鎮定神色,道:“未曾聽聞。應是小家碧玉,能入得了閣主的眼,想必容貌尚佳。”
什麼小家碧玉,不過是鄉野裡的天生美人罷了。呂妙橙心想。
她和他都是鄉野長大的孩子,喜結連理也是一樁緣分。
“近日聽聞,有賊人潛入聞傾閣血洗,我的弟子也……”月蝕門主放緩語氣。
呂妙橙攥緊雙拳。
這人終于進入正題,要來找她算賬了!
若是談不攏,待會兒是先掀桌還是先怒喝呢,她不能解釋,解釋有失體面,直接左右一揮,雅閣外的人手沖進來,開打之時即是她開溜之時!
談崩了就把地牢裡的屍體扔得遠遠的。
就在呂妙橙構思了無數遍逃跑路線時,月蝕門主道:“那孩子,死亦是我月蝕門中人,今日,便是同閣主商量此事的。”
呂妙橙的思緒從隔間窗上又轉回來。
這跟她想的不一樣啊。
說好的鴻門宴,說好的短兵相接呢?
凜地與風禾上前,與月蝕門的人敲定時間地點,還收了對方幾張地契。
呂妙橙懵懵懂懂地想:原來聞傾閣這麼有聲望嗎?少主死在她們手裡了,對家都不敢撕破臉?
事情談妥,月蝕門主先告辭離去,留下一間的美酒美人供她享樂。呂妙橙飲下最後一口酒,也披衣出去。腳底下軟軟綿綿的,樓外燈火闌珊,清倌和管事大氣都不敢出,把呂妙橙送上馬車後還停在樓外招手。
窦謠趴在床榻上,沒精打采地繡花。
後背的傷一動就疼得要命,坐着疼躺着也疼,隻能趴着。這一趴就是一整天,下巴都被枕頭硌出印子了。
日落時分呂妙橙出的門,月挂中天還未回來。
月蝕門主絕不可能對她不敬,一來呂妙橙武功卓絕,二來,少主的死是他人所為,門主不可能想不到。此次約談,意是歸還屍身,更是試探呂妙橙的态度。
現在的呂妙橙肯定不會翻臉,門主由此也會順勢講和,畢竟同時與多方勢力周旋實不明智,聞傾閣更是一個硬茬。
她現在為何還沒回來?難不成,真和暗香樓裡的伎子春宵一度了?
女人都是這樣浪蕩花心的。
失憶的呂妙橙也不例外。
他想到這裡,冷冽的寒風忽的灌進來,吹得門框砰砰作響。定睛一看,呂妙橙背抵着門闆,抱臂睨着他,眸光冷然。
說是冷然,因為窦謠無從分辨她究竟看着何處。那雙茶色的眼眸似乎落在他身上,又仿佛越過他,投向更遠更深處。
這樣的呂妙橙,正是窦謠初入聞傾閣所見到的。那時他在梅樹下尋找同伴留下的标記,忽覺身後有冷意透進身軀,立即回望過去,見到一襲暗紅長袍,那人戴着镂空的半面铠,茶色的瞳子無悲無喜,隻有無窮的冷。
她迎着他的目光,摘下面铠。
她長了一張昳麗的面容,如他頭頂盛放的寒梅,孤芳傲立,身邊的侍從們向他斥道:“見到尊上,何不行禮!”
他如初見時一般,木讷張口:“尊上……”
抵着門的呂妙橙聽見他的聲音,掩上門扉,從懷裡掏出一枝豔紅的梅花,幾步上前來,小心地把花枝插在他發間。
“真漂亮。”
她坐在床邊,把玩他柔順的發絲。
“妙橙……”窦謠壓下心頭的驚懼,“你回來了。”
“嗯呐,我給你摘了花,喜歡嗎?”
這花就是在殿外摘的。
“妙橙送的,我自然喜歡。”
窦謠嗅到極濃的酒氣。看來今夜呂妙橙喝了不少酒,方才的冷然隻是不清醒罷了。他忽然又想,若是呂妙橙恢複記憶了又當如何?
她因何失憶?
關于她的異狀,要禀報門主麼……不,她是他的刀,他要做她最信賴的人,從而完全掌控她。
窦謠知道自己做的決定很危險。
從呂妙橙那日醒來,撫摸他的身軀時,他第一時間做了這個決定,此後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為此而彷徨猶豫。
她是高天之月,明耀奪目,此刻月光傾瀉在他身上,他便貪婪地想獨占她。這世間沒有比呂妙橙更鋒利的刀。
“大雪,我今天出去吃了頓好的。”呂妙橙坐在地上,分開兩腿,大黑狗依偎在她身前,呼哧呼哧地舔她的臉。她一下一下捋着它的毛發,忽然命令道:“起來!”
語調不容抗拒,森然強硬。
窦謠急忙撐着上半身跪起。
呂妙橙居然會發酒瘋的嗎?
他暗自想着,又聽她道:“趴下!”
窦謠乖乖照做。
“嗯,好!”她笑了,“好狗!”
“……?”
窦謠疑惑地偏過頭去,正看見呂妙橙将一塊肉高高抛起,肥壯且剛吃過純肉夜宵的黑狗騰地跳起,張開大口咬住。
他的臉頓時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