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二十三人的小隊進了山。
他們安靜沉默,像是不忍吵醒沉睡的山中人。
他們揣着槍刀劍戟,時刻準備為醒來的山匪跳一支充滿力量與血腥的劍舞。
走了約莫有半山腰的路程,隊伍中有一個士兵說:“小姐看那裡!”士兵指向的方向是兩座山頭之間的窪地,看起來是個小村莊的模樣,戶數不多,十幾戶人家的樣子,有一頭牛拴在樹下,輕巧地搖晃着尾巴。
宗姬的聲音有些發抖:“那頭牛,是我母親的。”
“看起來像是流寇搶了獵戶的房子,小姐們小心。”士兵說。
趙瑛微微皺眉,接着道:“房子都不大,最多也就隻能住二三十人的樣子,我們二十幾個人,全力進攻能救人出來。”
她揮動手裡的弓箭:“戰士們,跟我去招呼招呼這幫匪類!”
“是!”
祝儀帶着部下開道,何巡的小隊殿後,二十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将趙瑛和宗姬圍在中央,一點點向山窪的村莊靠近。
無論房子裡住的人是怎樣窮兇極惡的歹徒,既然來了,就是強攻死守,戰士從來都不懼怕近在眼前的敵人。
一行人躲在村落外沿的隐蔽處,決定趁敵不備發起進攻。卻在此刻,屋裡的人出來了。
從屋裡走出來三個穿着十分破落的婦女,她們把抱着樹枝走到石竈邊,開始蹲下來燒火,好像要做飯的樣子。
她們身上的衣服拼接着很多獸皮,拼接的幾塊舊衣服地布料都已經磨得腐爛,像是穿了二十年的舊衣服不舍得扔,破了小了以後用獸皮打上補丁繼續再穿。這樣的衣服,哪怕是城裡的奴隸都不會穿。
再窮的人家,一件衣服也不可能穿二十年。
趙瑛示意祝儀的人停下來,“我和趙真先去看,你們留在這裡。”
祝儀攔住她:“我和你一起。”
“好。”
三個人握緊兵器往茅屋方向靠近,正在燒飯的女人看到士兵來,吓地連忙跑進屋。
不多時,從屋裡沖出來七八個男子,有壯年有青年,年長的是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年輕的也有十幾歲的少年人。他們穿着同樣破敗的獸皮拼接衣服,手裡拿着農具,農具也多是些蚌殼做的斧頭、礫石做的錘子這些原始農具。
趙真連忙把趙瑛護在身後,祝儀擋在最前面,舉起了長戈。
幾個男人看起來都是老實巴交的獵戶,但神情很警惕。年長的男人沉聲問:“你們是哪裡來的?馬上離開這裡!”
趙瑛站在後排,雙手舉過頭頂說:“我們不是歹人,是來尋人的。請問老丈有沒有見過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婦人?”
“你是女人?”男人問:“你們是城裡的士兵?來找那位夫人的?”
聽到這句問話,宗姬馬上沖了出來,高聲道:“是有一位夫人在這嗎?她是我母親!”
*
漏風的茅草房裡,宗姬坐在稻草鋪成的床榻上,把頭埋在母親肩上。
茅草屋很小,幾個人坐得擠擠挨挨的。這個屋子除了睡覺,還要儲物儲水,地台邊的角落裡放這幾個破口大缸,缸裡存着水和一些山裡撿的野果、野菌菇。
蔚夫人說:“昨天黃昏,我的馬車和牛車跟大部隊走散了,馬車走上山路,車跌下山,馬匹掉進山崖,我的車挂在一顆枯樹上。是莊老帶着兒子撿山蕈,他們發現了我,才把我救下來。”
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叫莊塗,是這個小村子的領袖,他沉默地坐在泥地上。
村裡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二十個仗劍執弓的精壯男子立在他的家門外,令他惴惴不安,眼神都不知道往哪裡放。還是他的兒子先開口道:“我看到牛身上帶着銅制的裝飾,上面刻着族徽,發現了夫人,把夫人救到我家過夜。”
莊塗伸手就一巴掌拍在他兒子頭上:“大人們說話你插什麼嘴!這是你邀功的時候嗎!”然後又忙說:“小子魯莽不懂事,我替他給各位貴人道歉。”
蔚夫人搖頭道:“莊老,真的很感謝你們救了我。山裡生活不便,如果你願意,等我回烏泉城時,你和你的族人可以和我一起回去。”
這是一個非常有誘惑力的邀約。現在已經入秋末冬初,冬日旱季馬上要到來,山裡的溪流會在寒潮之後幹涸,這裡也沒有打井,等入了冬,吃水就成了大問題。
莊塗的妻子和女兒們這時端着水碗進來,其中有兩個女孩子看起來比他的兒子年紀大一點,她們用木碗和豁口的粗陶碗裝着半碗水供給客人,那些碗都零零總總大小不一。女孩腼腆地說:“家裡的碗不夠,是去嬸嬸家裡借的,都是幹淨的,貴人将就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