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小姐去哪,我也去哪。”趙真很堅持。
“那也行。那你跟我一起去,到了海岱城戰場,随時聽我指令。琴氏隻會比冉氏難纏,琴家的兩個女兒都因我而死,我想琴氏家主也是以此為由發兵起事。”趙瑛坐到床榻上,取下頭上的青銅發簪,放在手裡細細摩挲。
思考的時候,她喜歡手裡觸碰着一點東西,特别是像這隻簪子一樣略帶冰涼又尖銳的東西,一點點的涼意和痛感能分散焦慮,讓腦子保持清醒的狀态。
這隻發簪是從海岱城出發那天母親給她的,是師父請人為她打造的。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師父仍然留在海岱城,并沒有去别的城市寓居,否則又怎麼會知道她入選了神女名單,馬上為她打來這一支銅簪?
如果師父也在海岱城,那麼母親應該是安全的。即便她的父親趙羯不算是個可靠的男人,但師父絕對值得信任。有他在,母親不會有事。
“琴氏的人都認識我,我如果貿然進城,他們一定會群起攻擊我。所以要想個辦法,喬裝進城,不能讓他們認出來。”趙瑛分析:“我還需要準備一些東西,今晚先休息吧,明天我去找鄭妘商量。”
“小姐是想向詹夫人借兵?”
“不。”
趙瑛并不想貿然借兵。不知為何,這兩個家族起事的時間實在湊得太近,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有個聲音在冥冥中朝她呐喊:前方有詐,謹慎前行。
*
第二天,鄭妘來趙瑛她們居住的客院,幾個人一起聚在趙瑛的房間裡商量。
趙瑛表答出自己想要去海岱城的意圖後,大家都表示要陪她一起去。鄭妘第一個就說:“我給你提供兵器,我們一起殺到海岱城!”
“不要。”趙瑛笑了,“哪裡用得着你一個腿傷未愈的傷患上戰場厮殺。”
鄭娴道:“鄭妘說的也是我想說的,父親得你的恩惠,一定願意借兵給趙方伯。”
趙瑛依舊否決了,“我想暫時觀望一下,若有需要,我再向鄭方伯借兵。”
“趙方伯受傷,最近七日内需要靜養,阿娴留下來照顧父親。阿妘腿不好,宗姬不會搏擊和射箭之術,你們三人都留下來,我自己去海岱城。”趙瑛說,“趙飛翔已經飛得很熟練了,可以讓他替我傳信。我另外需要城裡的工匠替我造一件東西。”
*
工匠緊趕慢趕,經過許多次試錯,終于在第三天完成了鄭妘小姐的交代,做出一批令趙瑛滿意的戰争神器。
趙瑛不想耽誤功夫,神器一到手,就向詹夫人和鄭妘等人暫時告别,啟程去往海岱城。
她和趙真都穿上盔甲,打扮成何巡手下的士兵,快馬加鞭趕到海岱城時,城外已經是一個黃沙彌漫的戰場了。
何巡不知道自己這三天是怎麼熬過來的。他趕到後,隻見城門緊鎖,琴氏的士兵守在城内把守城門,他們的弓箭手逼得何巡的人無法靠近,至少有三百名士兵守在城門上和他們死戰。
何巡的兩支隊伍隻有兩百個人,以少對多,還是比守城更艱難的攻城戰,即使昭信城的士兵訓練有素,要應敵也很艱難。
他們不被允許進城補給,糧草帶的不多,大部隊還沒趕到,何巡隻能帶着留在來鹿莊園裡的兩支隊伍在城外硬扛。
他心裡的疑問越來越大,他已經趕到這裡三天了,城主趙羯還沒有知道嗎?如果知道,哪怕無法立刻派人出來和他彙合,也應當與他裡應外合,想辦法從裡向外突圍。琴氏的兵力難道已經強到完全控制了海岱城?還是,城主趙羯已經死在琴氏的刀下了?
何巡不敢想,他能做的隻有繼續堅持,堅持到昭信城的大部隊趕來。
突然,城牆上方傳來琴氏将軍的号令:“射殺敵軍将領者重賞!”
琴氏的士兵大受鼓舞,“是!兄弟們,幹死他們的主将!”
一瞬間,如雨一般密集的弓箭從天而降。何巡的呼吸徒然凝結。他奮力地揮動手中的長槍,才堪堪擋下一箭,箭身被他一槍斬斷,箭頭直插入地,深陷其中足有一指長。
“将士們,打起精神來!”何巡大喊:“我們的援軍就在這一兩天能到!”
攻城的士兵還在用木樁沖撞城門,羅實與何巡現在同一輛戰車上,艱難地躲避箭雨,身穿的竹木铠甲已經有多處龜裂,羅實不得已問:“弟兄們多多少少都受了傷,公子,是不是考慮撤退?”
何巡眉頭緊皺,兩軍對戰落荒而逃極其打擊士氣,但攻了三天一點進展都沒有,繼續僵持下去隻會增加傷亡,不如撤退後等大部隊來。
“撤退!”何巡下了決心:“全速撤退!快撤!”
何巡的軍隊數量少,撤退時非常迅捷。頭車有序地帶領衆人向城外林中撤去,後面的步兵快速奔跑。
眼看密林就在眼前,進了樹林之後,易守不易攻,這兩百人就能得到喘息的機會。
然而,追兵的聲音不斷從後方傳來。雜亂的馬蹄聲,戰車的木車輪碾壓過石子路發出的碎裂聲,還有大部隊呼喊口号的巨大聲壓。琴氏的士兵殺瘋了,不要命一樣向他們窮追猛打。
隻聽得一陣陣“殺!”的喊叫聲響破雲霄。
追兵的頭車上站着琴氏的家主仲琴,他剛才在城牆上指揮,已經被此刻的戰況殺紅了眼。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殺了東攸侯的兒子!“射殺主将者,重賞良田百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