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巡等待的這段時間,恨不得把頭垂進地裡。
小姐們也很疑惑三公子在這裡等的是誰。這才來了第二天呢,是哪家的小姐竟然有這樣的面子,讓東攸侯的三公子親自拿着禮物來求見?
終于,趙真從房間裡出來,說趙瑛讓他進去。何巡摸摸鼻子,從身後跟他來的侍衛長羅實手裡拿過裝禮物的盒子,走進趙瑛的房間。
趙瑛早上回來之後洗漱過,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何巡進屋時,能聞到她身上的熏香味。那是一種甜膩且昂貴的香味,隻有貴族家受寵的小姐才用得起這種高級香料。兄長說的沒錯,看來趙瑛在海岱城城主府裡的地位頗高,才能從她父親手裡得到足夠的錢和資源來買這種東西。
趙瑛看着何巡好久,看得何巡有點羞愧,又有點惱。他昂起脖子道:“你看我做什麼?沒見過别人來賠罪嗎!”
“别人賠罪見過,三公子的賠罪是第一次見。”趙瑛慢條斯理地說:“趙真,請公子坐。”
何巡袖子一揮,自己坐在地台上,把拿來賠罪的禮品放在一旁。“我是昭信城的軍人,審問有嫌疑的奴仆是我份内的事。況且,你的女奴我已經手下留情了,隻砍了半截小拇指,過不了多久她就能繼續幹活,不會對你的生活造成什麼影響。”
趙瑛不語,何巡有點尴尬,梗着脖子說:“我另外再送你幾個女仆,就當是我賠罪。”一個老奴而已,他何巡有的是錢和人,再還她五個八個都行。
上輩子作為老闆那些年,趙瑛一直都不與人撕破臉面,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從不沖動和人結怨,信奉善緣才是生意,交惡不是正道。然而,眼前這個男人如果不是東攸侯面前得臉的兒子,她恐怕很難繼續保持平和。
趙瑛微微皺眉:“三公子的氣度向來如此嗎?”
“什麼?”何巡挑眉看向趙瑛,心裡竟有一絲期待,她會對他做出怎樣的評價。
這時,守在門外的侍衛長來報,烏泉城的小姐們來了,大公子他一起去迎接。何巡揮手讓羅實出去,然後盯着趙瑛看,等她把話說下去。
趙瑛被他看得出奇,站起身趕客:“三公子不走嗎?”
“等你說完再走。”
趙瑛一點說場面話的心情也沒了,敷衍道:“我沒什麼說的。大公子在等你,三公子快走吧别讓人等急了。”
這人什麼毛病,話說一半吊人胃口!何巡來這之前本就憋着氣,坐了會兒冷闆凳更來氣,趙瑛這樣不客氣地趕人,搞得好像是他賴着不走一樣。
氣性一上來,何巡索性連一句告别也懶得說,起身就往門外走。誰知他剛一腳邁出房門,趙瑛又叫住了他。“公子等一下。”
何巡硬生生止住動作,轉身瞪着趙瑛。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話。”趙瑛的表情看起來欲說還休。
何巡氣道:“有話就快說!藏着掖着吊人胃口是什麼毛病!”
“我是想對三公子說,記得把病牛單獨圈養。”趙瑛說。
何巡當她要說什麼有營養的話,居然等來這樣一句,忍不住嘲諷譏诮回去:“趙瑛小姐真是仁善,對女奴憐惜不說,對這些畜牲也這樣關懷。這種慈愛之心,别說給公子們做夫人,就是給我父親做王妃都綽綽有餘了!”
“多謝公子誇獎。”趙瑛走到門口,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何巡的背把人往外推:“公子快走吧,小姐們要等急了。”
有病!何巡暗罵了一句,拔腿就走。自己是真有病,來這裡找什麼不痛快!
何巡走了以後,趙瑛随手翻開他拿來的盒子,見到盒子裡是一些玉佩玉簪,還有些象牙質的首飾。
沒什麼實際作用的玩意兒,還不如送她一些藥品和武器呢。她随手就把盒子丢給了趙真。
趙真替她收好盒子,輕柔地問道:“要不要去睡一會兒?”經過昨晚,趙真不經意中對趙瑛的态度溫柔了許多,甚至莫名生出了一股親近之感。趙瑛昨晚就沒怎麼休息,上午也一直在醫舍忙,他擔心她一個貴家小姐會吃不消。
趙瑛卻一點都不困,她從來都精力充沛,“我要去一趟牛棚。”
雖然經曆了一些插曲,但她沒有忘掉昨天下午救下那些牛。沒辦法,獸醫的職業病,算上這輩子都有二十多年了,改不了。
*
趙瑛來到牛棚時,烏泉城的大部隊已經到了,仆人們正在從牛車上搬卸物品,那些拉車的牛被牽進一個單獨的牛棚裡,它們全都骨瘦如柴,像是病了很久的樣子。
看完烏泉城的牛,趙瑛走進另一個牛棚去看昨夜黃羊城帶來的牛,竟也和今天抵達的病牛一樣,骨瘦如柴。仔細觀察以後發現,這兩個城的病牛除了尿血症狀之外,還有翻胃吐草的症狀。
這不是生病,更像是中毒。
趙瑛皺眉,去看燎城送來的牛,也是翻胃吐草,也許是燎城離得近,這一路沒有走太久,所以症狀沒有那麼重,她昨天沒有看出來。這三個城的牛中了同一種毒,毒性不烈,不會緻死,隻會讓牲畜痛不堪忍,疲于趕路。
是誰給三個城的牛下了毒,他的目的是什麼?是鄭妘下的毒嗎?
鄭妘的家族她不熟悉,莫非是醫師或者巫師?這個時代沒有網絡和書籍,認字的人都是少數,知識傳播難如登天,隻有巫師出身的大家族,才會有藥物和植物學知識,能制作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