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弓着身子退出去了。趙瑛從衣袖裡掏出一塊苎麻布面料的素色手帕,把這條烤狍子腿包起來放到一邊。
這時,有人在叫趙瑛的名字,趙瑛擡頭,發現主位上的何珹在往她這裡看。他客氣地說:“趙瑛小姐,方才看你不愛飲酒,你桌面的陶碗中有粟米熬的稀粥,還有甜果壓制出的果漿汁,可以多飲一些。”
何珹有點忍不住,時不時就想找趙瑛說話。
他想,這樣的場合,身為東攸侯的長子,有責任照顧到每個與會的客人。趙瑛是海岱城主的女兒,和燎城城主之女同為這個宴會廳裡最尊貴的客人,他應該多多與她寒暄。
趙瑛也是個老場面人了,向何珹道謝說:“多謝大公子款待。”
坐在大公子旁邊的何巡面露譏笑。他知道何珹也厭煩那些大家族往他身邊送女人,但何珹面對這些女人時都能平心靜氣地對話,光這一點上,他大哥确實有承襲爵位該有的肚量。
再看向趙瑛時,何巡那一雙獵鷹一般的眼裡充滿了鋒利的厭棄。
織花被招進宴會廳後,跪坐到趙瑛身邊小聲道:“小姐招我進來做什麼?這種時候你别光顧着吃啊!”她恨不能自己親自上桌替趙瑛去應酬,卻隻能繼續壓低聲訓話:“吃一會兒趕緊别吃了,去見見燎城的那些小姐,把該說的場面話都說了,探些有用的消息。”
那魯莽人正嚼着個豬腳吃,這時放下豬腳,把桌上那包用手帕包起來的東西拿到織花手裡:“我知道,所以我這不是狂吃一陣,吃飽了好去跟人拼酒嗎。”
織花就要去打開手帕,“這是什麼?”
趙瑛說:“是烤狍子腿。也不知道宴席要吃多久,等到結束肯定餓昏了,你和趙真找個沒人的地方吃了墊墊肚子。”
“趕緊的,揣兜裡。”趙瑛把這包東西給織花塞進衣襟裡,然後把兩個陶碗推給她,“這兩碗粟米粥和果漿汁你們拿去喝,等會兒我被人敬酒肯定再喝不下這些,别浪費了。”
織花忍不住要笑。
這個孩子也是她看着長大的,雖然一身的壞毛病,愛偷懶,愛擺闊,硬骨頭,不懂事,可是心腸卻又極軟,軟得不像是生在城主府裡的孩子。甚至整個海岱城,也找不出第二個像她一樣掏心窩子待人的。
她忍不住就開始心疼她。如果不是為了複國,便是讓這傻孩子做一輩子的驕縱小姐又有何妨?
織花走後,趙瑛繼續啃手裡的豬腳,還吃了一些雜豆蒸的米飯。這時,坐在她旁邊桌的女孩端着酒杯過來了。女孩說。“趙瑛姐姐,我想以此杯,向姐姐賠罪。”
趙瑛被賠罪兩個字打得有點懵,想把嘴擦幹淨舉杯,猛然發現自己的手帕剛才給織花包烤狍子腿去了,隻能用手背抹了一下,然後舉起酒杯道:“不敢當不敢當,請問你是?怎麼就論起賠罪了呢?”
“我叫莊琴,我姐姐是蘭琴。”莊琴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我想替姐姐向趙瑛姐姐道歉。”
這酒是黍米釀出來的,酒勁比米酒要大,宴席上準備的酒杯實際上是個大碗,斟滿一杯能一口幹掉是真的猛。
莊琴反轉酒碗向趙瑛示意,笑吟吟的。“趙瑛姐姐願意原諒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