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忽然消失,風吹來了一片雲,片刻的功夫便落下雨來。
二人躲在船體延伸到甲闆上的油布篷下躲雨。
雨水落在江中激起片片水花,清脆的滴答聲規律地響成一片。
代真看了一會兒,眼神便開始發直,她用食指戳了戳楚留香,然後木然地仰頭望他。
楚留香一見她的眼神,便明了了,摸了摸她頭頂順滑的發絲,“乖,想睡便去睡吧。”
代真便原地跳了一下,“哒哒哒”的跑回船艙去了,拉上一層紗簾,使得房間中的光線不緻刺眼,褪了外衣,将整齊的錦被拉開随意鋪在床上,又拔下腦後的發簪。
做好準備,她便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
雨天補眠,實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隻是立在甲闆上沉思的楚留香不這麼想,他在沉吟,兩人雖變了一個名分,可相處模式還是同以往一般。
這是好還是不好呢?
不過時日尚短,暫時倒不忙着下定論。
想着,楚留香回了房間,閉門前還望了一眼代真緊閉的房門,他得找個外援。
初時雨雖不大,卻淅淅瀝瀝一直到了晚間才停,代真飽飽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已沒有了一絲睡意,卻窩在暖烘烘的被窩中不願起來。
房間裡陰沉沉的,她分不清是陰雲導緻的還是天色已晚,又賴了一會兒,終于舍得爬起來了。
趿着鞋子走到床邊,“刷”地拉開窗簾,外面灰蒙蒙地一片,雨絲稀稀拉拉地下着,就是不停。
她随意地把頭發挽了起來,松松地用一支木簪固定,又那樣趿着鞋子走到外頭。
想也不想,便推開了斜側方的門,一股郁金香的香氣撲鼻而來。
楚留香坐在書案前,雙眉緊蹙,十分費解地看着一本書,有人進來,他的第一反應是将書倒扣在案上。
旋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書封上,又手忙腳亂地将整本書塞到了身後的書閣裡。
代真眼睛一眨,已尋不到那本書的蹤迹了。
案上點着一盞油燈,燈苗被楚留香的動作帶動得左右晃了幾晃,正主則是端正地向她露出一個灑脫的笑。
倘若手邊有把折扇,代真毫不懷疑他會打開來搖一搖。
代真走過來,目光在書架上逡巡着,不時還嚴肅地望着楚留香,“說,你藏了什麼?”
楚留香笑道,“一些無傷大雅的市井文學。”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你也看過的。”
代真已經在書閣裡翻了起來,随手抽出一本“嘩啦啦”翻動着,“既然我也看過,還有什麼藏起來的必要。”
她很快失了耐性,将手裡的書放回原位,目光灼灼地望着楚留香,“一定是小胡藏了什麼好東西給你!”
楚留香隻是笑。
代真便洩了氣,這人就是這樣,他不想說的話,誰也不能從他這裡逼問出來。
她百無聊賴的将桌上那隻沉甸甸的玉獅鎮紙撈在手裡抛來抛去地玩耍,“你晚上想吃什麼,外面陰雨綿綿,想上岸去買些吃的,又怕衣服濕了。”
楚留香牽着她一隻手,向窗外看去,“這雨總會歇一會兒的,咱們去城裡找個酒樓,吃罷就在客棧歇一晚。”
代真忽然停了手,乜斜着他,不懷好意地問道,“住客棧?那我們是要一間房還是兩間房呢?”
楚留香頓住,同樣斜着眼去望她,“你掌管我們船上的财政大權,開一間房還是兩間房,當然是你來做主。”
代真抿唇笑着,不言語了。
他們的船不總是停駐在一個地方,隔幾日便會随水流漂到另一處,若是沿岸有城鎮,便投錨入水,入城去采買些物資,或遊蕩幾日。
一上岸,代真便覺一陣頭暈,适應了蕩漾的水面,再上到陸地,便會有這樣的感受。
楚留香攥着她的手腕,笑道,“你呀,幾天不上陸地便适應不了,可見練功偷懶了。”
代真不服氣地甩開他的手,“才不是,論起來,我既要練武,又要讀醫書,雙頭并進,比常人要努力的多。”
隻不過有三個變、态的對照組,顯得她平時不用功。
此時天色多了幾分墨色,街上的行人大多戴着鬥笠披着蓑衣,褲腿挽得高高的,露出沾滿泥點的小腿。
或有婦人牽着垂髫孩童匆匆掠過,一邊将人攥得緊緊的,一邊偏頭數落着什麼。
代真平時冷清慣了,見到這樣的場景,不由長長地舒一口氣,饒有興緻地在這些人身上轉來轉去。
不必探究,隻是看着就很開心。
楚留香便望着她的側臉笑道,“你既愛熱鬧,緣何平時總窩在船上,該多來外面走走才是。”
代真前後甩動着與他相牽的那條胳膊,“那是因為我忙著改良新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