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真對他的印象不壞，她還未被朋友背叛過，戒心不知不覺地消失了，她依言坐下，請求道，“你能不能幫我生個火？”

代真抱着手臂輕輕摩挲着，“山裡太冷了，那邊的柴又潮了，我試了幾次都沒有點燃。”

被褥也因突然的大雨潮濕得難以禦寒，因而她才會大半夜睡不着坐起來，這屋裡唯一能點燃的就是蠟燭，她雖見不到光，好歹能借一點暖。

楚留香目光溫和，在她單薄的衣裳上頭掃了一眼，心裡泛酸，立刻答應了。

他走到竈台邊，先是撿了地上整齊的木柴觀察起來，又摸了摸牆邊垛得整整齊齊的半牆木柴，沒有從上面取，而從中央抽出幾根扔到了竈膛裡。

把些枯枝敗葉點燃了扔到木柴中間，往裡吹了幾口氣，火苗很快穩定下來。

楚留香拿着火鉗撥動幾下，讓火着得更旺。

代真走了過來，還帶着一條闆凳，就在竈台旁邊坐下。

楚留香注意到她舒展開來的身體，會意一笑。

等火勢穩定下來，火苗規律地跳躍着，耳邊是木柴燃燒發出的“噼啪”聲，楚留香坐在小闆凳上，面朝代真轉過身體。

代真聽到動靜，笑道，“我記得你很高的，坐那個小闆凳若是不舒服，那邊還有一條長凳。”

楚留香搖頭，竈膛裡的火光照亮了他半邊身體，也照亮了他看着代真的眼神，柔和、懷念、夙願稍償的歡喜……

代真又問，“這大雨天，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是無花告訴你的？”她突然伸手來摸楚留香身上的衣裳，略一用力，就擠出一把水來。

她“呀”了一聲，急道，“趕緊把衣服脫下來烤一烤，濕衣服貼在身上，恐怕會傷寒，還有頭發也要散開……”

代真将那條長凳也搬了過來，“衣服就搭在這上頭，放心，我占不了你便宜。”

楚留香勉強一笑，将外衣脫下，挂在長凳上，束發的發冠取下，他思索着該怎麼向她說明無花身死的事情。

“我是自己找過來的，在來之前，我闖了少林寺……”

代真瞪大了眼睛，被這個開端驚得不知作何反應。

已經開了頭，後面的倒是好說了，楚留香便将他近日的經曆簡略說了。

不免提到無花的真實身份與他的圖謀。

代真的神情已由一開始聽故事般的輕松逐漸凝滞，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楚留香始終注意着她，他将一切講完時，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

隻有外頭“嘩嘩”的雨聲與竈膛裡的“噼啪”聲。

代真深吸了一口氣，“我前些日子，也遇到了一些事情。”

楚留香聽到她被丐幫之人擄到濟南，又被無花“救”回時，簡直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無論任何一個人，知道朋友受到自己的牽連時都絕不會好受，更不要說，這個人是你放在心上不敢觸碰的傷口。

楚留香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呼吸被人扼住了，他不知該擺出什麼樣的神情面對代真，想來唯有“愧疚”。

他本人卻笨拙得很，最終說出口的，唯有“對不起”三個字。

不是不會說别的，而是語言已無法表達出他内心的複雜感情。

代真倒沒有很計較這個，她擺擺手道，“我明白你是為我受到你的連累道歉，但真正起了壞心的是、是無花，與你沒有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