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在牆上的楚留香“噗”地吹走嘴裡叼着的雜草,臉上帶着笑就過來了,“我來鎮上多日了,一直忙碌,還沒有機會遊覽附近的山川美景,今日恰好有你這個本地人帶路,我随你去山中見識見識。”
代真說不清是個什麼感受,隻覺得這人真煩,嘴角卻違心地露出個笑容,“你是個習武之人吧,真想見識,就該去莆田少林寺,見識見識那些大和尚的拳腳功夫。跟着我能見識到什麼?”
楚留香背着手,搖晃着身體跟在後面,“你既這麼說,不如我們結伴同行吧,好歹你是個本地人,路比我熟。”
代真簡直想撬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有什麼,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大俠,俠士!我是個瞎子!你要我帶路,不怕我們一起掉進溝裡麼?”
“隻要你帶我走的,哪怕是黃泉路,我退縮了那就不是楚留香!”
代真氣得在他身上打了一下,“不許胡說。”
兩人嬉笑打鬧着進了山。
代真早已習慣了采藥的工作,她能輕易分辨什麼地方有她需要的藥草,藥性如何,多大年分。
楚留香在她身後看着,隻覺得便是眼睛看得見的采藥人也未必有她這麼利索,若不盯着她的眼睛看,誰也不會知道她有那樣的缺陷。
一路跟着,他突然有了個念頭,“你想學工夫麼?”
代真正蹲在地上挖一株茜草,聞言頓了下,她能聽到的東西很多,楚留香的步伐比尋常人輕,呼吸綿長又有特殊的韻律,毫無疑問是武林中人。
隻是……“你們這些練武的不是都敝帚自珍,不肯輕易傳功麼?”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我師門的密法自然不能輕易傳人,但我知道一些别的秘籍心法,你若想學,我傳給你。”
代真想了想,“于我而言,那些秘籍好像不是很必要,畢竟我常年帶着防身的藥粉……”
楚留香想到那讓自己不知不覺就中了招的迷藥,笑道,“那确實不必要了……不是我跟你誇口,那藥連我都中了招,這天下能抵禦的寥寥無幾,便是有,人家有什麼必要找你一個小姑娘的麻煩。”
這話很是,兩人都笑了出來。
到了午時,兩人都餓了,便在溪邊尋了一處幹淨的地方生火燒水。
代真帶了些炊餅和一口小鍋,她隻預備了一人份。
楚留香隻能自便,他撿了幾顆小石子本想在水中打幾條魚,但溪水淺,裡面的魚都不大,一寸來長,找來找去,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離開了一會兒,在附近打了隻野雞回來。
他在溪邊處理野雞,将内髒抛入水中,引起附近的魚兒哄搶。
楚留香看了一會兒,搖頭笑道,“本想讓你們做我的腹中餐,沒想到倒是為你們覓食一回。”
一回頭,對方也不啃那幹巴巴的炊餅了,正乖巧地坐在那裡期望着他的“大餐”。
楚留香在雞腹中裝入幾味香草,又用黃泥裹上,一邊處理,一邊“自怨自艾”,“哎,我就是個勞碌命,什麼都要給人家做好。”
代真不是很有底氣地反駁道,“便是我不吃,你也要做,那給我蹭一點兒吃有什麼要緊?”
“不要緊,不要緊,我隻是‘對影自憐’。”
山中的野味有一樣好,現宰現殺,鮮味很足,楚留香的手藝也很不錯,兩人吃得十分滿足。
要說代真吃個新鮮也就罷了,楚留香常在野外露宿,野雞野鴨吃慣了的,競也覺得今日發揮得格外好,這隻雞比他以前做的那些多了一份特别的滋味。
他是個聰明人,豈能不知自己這樣的心理是為何?
不過是不敢承認罷了。
他是浪子,注定雲遊天涯,不能長久地在一個地方停留,他既不能作出犧牲,難道要代真抛棄現有的一切随他去流浪麼?
沒有這樣的道理,兩人還沒有在一塊便要求女方作出犧牲。
那他能做的,隻能是在這裡多停留一些日子,讓心靈汲取一些女孩的撫慰,好支撐他度過以後沒有她的日子。
再者,男人的劣根性擺在那裡,喜新厭舊,楚留香不認為自己是個癡情種子。
他是一陣風,注定要漂泊在路上。
女人不會成為他前進的阻礙。
楚留香癡癡地望着代真啃雞腿,心理卻作出這麼一個絕情的決定。
隻是老天很喜歡跟人開玩笑,以為能夠輕易抛棄的,兜兜轉轉,會成為最不能割舍的一部分,一動,就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