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地鐵到站了,江既明氣沖沖地掃碼出站後,立刻給惠維甯發了個消息。
“惠姐,有事沒?”
對面秒回一個單字:“放。”
江既明看到這個大道至簡的字,頓時就明白了惠維甯的意思——她是讓他有屁快放,沒屁滾遠。
他怒火沖天地直接撥了電話過去,大概五秒後,對面接了起來。
“喂,咋了小江?”那邊的聲音聽起來鼻音很重,像是得了重感冒或是剛哭過。
“許望舒來找過你?”江既明以為是信号的問題,并沒有在意,因此直入主題。
“哦,是有這事,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惠維甯語氣平穩,理直氣壯。
“你還把我打工時間都給他說了?”江既明聽了對面見怪不怪的語氣,越說越來氣。
“當然,人家是要幫助你學習,我有正當理由。”惠維甯反問道。
“惠姐,你......”江既明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還有,你高數成績到底怎麼回事?别怪我沒給你打過招呼,數統院徐斌,每年評教墊底,校長信箱投訴信最多,李白過他的課都得再背一遍《蜀道難》,你是不是得認真對待?”惠維甯平靜地說着。
“我不在乎,而且,關你什麼事?”江既明覺得活着真累,還得顧及這麼多東西以及人的想法。
對面罕見地停頓了幾秒,而後一口氣飛快地說道:“高數是必修課,過不了就達不到畢業的學分要求,沒法拿到學位證和畢業證,拿不到這倆證你就不是國家和社會承認的大學生,你爺爺的願望就實現不了,他在那邊就會難過,别問我為什麼會知道,你爺爺生前找過我,我答應了就要信守承諾,所以你不好好上大學就關我的事。”
這一通機關槍似的話說完後,對面便挂了電話。
江既明的腳步随着電話的挂斷音停頓了下來,臉上的無措還未散去,鼻頭卻被太陽照得有些發酸。
他在想,爺爺是什麼時候去找的惠維甯,又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去找的她。
一直到學生的家裡,他臉上的落寞仍然沒有消散。
而坐在旁邊的學生,一直偷偷地觀察着老師臉上的表情。
隻見學生從旁邊拿了一包薯片,拆開,肆無忌憚地開始嚼,酥脆聲響徹雲霄:“江老師,你失戀啦?”
這男生今年剛上高一,是臨川的重點高中的普通班,非主流大神雲集,不知是不是男生天生帶着刻闆印象,他理科成績還說得過去,就是語文成績爛成狗屎,算是嚴重偏科。
父母本來花重金把狗崽子塞進了重點高中,誰知道重點高中的普通班也天下烏鴉一般黑,全都是父母望子成龍而孩子志在歡愉,成績和重點班相去甚遠。
他父母沒轍了,這才找了個私人家教來挽狂瀾于既倒。
這年頭老師編制不好拿,大學生家教還是相當好當的。
在父母滿頭大汗的殷切急聘下,拿着名校通知書的江既明裝模作樣地從二手書店随便買了本語文課本,便帶着自己早已把高中知識忘得一幹二淨的腦袋,順利當上了此倒黴蛋的“引路人”,而且收入還不菲。
江既明牙疼地瞥了一眼旁邊不做練習題,反而滿臉八卦的小孩,笑嘻嘻地拍了一下他的狗頭:“你江老師帥得這麼逆天,沒機會失戀。”
話題一聊到這裡,男生便來了興趣,他湊到江既明的跟前,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賤兮兮地說:“哥,你談對象沒?跟女生親嘴啥感覺啊?是軟的嗎?跟我說說呗。”
江既明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對着他這位二逼學生說道:“沒親過女生,男生的嘴是軟的。”
男生反應了一會兒,而後手中的薯片掉到了試卷上,滿臉新奇地說:“我靠!你是給啊!牛逼!太牛逼了!”
“你這道題要是再不寫,我就把房門開一條縫,點一根煙,然後等你媽進來告訴她是你抽的。”江既明将手伸進男生的褲兜裡,從裡面摸出一包已經打開了的煙,然後在男生快要吓瘋的眼神下點了打火機,“你覺得你媽會不會抽你?”
“我靠,哥,不不,江老師,你是咋知道我......抽煙的?”男生刻意放輕了聲音,一把從江既明的手裡奪過煙,而後對上了老師威脅的表情,頓時認了輸,“好好好,我寫,我寫還不行嗎?别搞我。”
江既明瞥了一眼男生正在做的那道題,是一道閱讀理解題,文章是一首現代詩《雨巷》,問題是:“丁香”這個意向表達了作者什麼樣的想法?
然後他就看見這小子在答題線上畫了一個紮着馬尾的豬頭,起名為“丁香一樣的姑娘”,順手又把文章裡所有的句号中間的空白都給塗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