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突然一句高聲呼喊劃破了天際。
“嘿嘿找到了!我們家小江江在這兒躲着!”
“......”江既明一聽這聲,都不用擡頭,就知道是顔興。
這傻/逼的一句調戲一下子将他拉回了現實,于是江既明站起來飛快地将顔興腦袋上的帽子摘下來,狠狠地朝着反方向扔去:“快去叼你的帽子吧,乖狗狗!”
然後轉身就跑,被大部隊追殺着在操場上活活跑了個八百米。
少年人們剛經曆完自以為人生中最灰暗的高考時刻,在大學這片名為“自由”的天空下肆意奔跑,眼裡、心中不再挂上一絲陰霾,追趕着江既明飛快的身影,仿佛在大步奔向滿懷憧憬的明天。
“江哥!你屬驢的啊?跑這麼快!”顔興慘兮兮地撿回他的帽子,然後又屁颠屁颠地跟上了大部隊,朝着江既明大聲叫着。
雖然過去江既明經常因為營養不良以及過勞而低血糖,但好在最近文工團的夥食非常不錯,學校生活比他想象的輕松,因此滿身的活力似乎又回籠。其實如果不是他高中突然發憤圖強,他有可能會走體育生的道路。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江既明完全遺傳了盧清的體育細胞,在他模糊的記憶中,好像在他幼年有那麼一段時間,盧清經常和小小的他在院子裡賽跑,而他也曾因為母親的一句“我的小飛毛腿”而許下成為田徑運動員的夢想。
“菜就多練,追去把你!”江既明甩下一句話,便跑出了操場,朝着大學生活動中心的排練室而去,現在正是放飯時間。
他氣喘籲籲地跨進大學生活動中心的大門,心髒仍然在胸腔中砰砰跳着,他深呼吸幾口,而後朝排練教室走去。
因為今天晚上就要演出了,因此此刻的排練室特别熱鬧,同學們都早早地來到教室,并且江既明還看見排練室門口有幾個中年人抱着幾束花,他猜想這可能是那些本地學生的家長來預祝自己家小孩兒演出成功以及開學快樂。
江既明瞅見不遠處的小岚,懷裡正抱着一大束粉色的玫瑰花,她一看見江既明,便一下子沖上來拽過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一對中年夫婦面前,對着他們大方地介紹道:“爸媽,這是我朋友江既明。”
而後又對着江既明說:“江哥,這是我爸媽,嘿嘿。”
小岚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站在父母的旁邊略顯出小女孩的羞澀與拘謹。
江既明沖着她的父母微笑道:“叔叔阿姨好,我是陳佳岚的大學同學。”
中年夫婦一颔首笑道:“小江同學好。”
小岚媽媽可能誤會了女兒的交友方向,因此開啟了查戶口模式:“小江是哪裡人呀?”
小岚拽了一下她媽:“媽,你幹嘛!”
但是江既明卻不以為意,依舊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我就是臨川本地人,阿姨。”
“嗯,本地人好啊,那你父母今天也來了嗎?”小岚的爸爸接過妻子的接力棒,乘勝追擊。
而這一次,江既明罕見地停頓了一下。
大家都剛入學不久,并且平日訓練也都穿着軍訓服,吃飯也都統一解決,這樣一來,是顯現不出一個人的家庭狀況以及财富情況的。
而單純的新生們在一起毫無目的性地訓練、玩鬧,也很少去問父母是幹什麼的、家庭狀況如何。
因此,小岚是不清楚江既明的家庭情況的,神經大條的她也并沒有注意到江既明有些局促的眼神。
他微微垂了下眼眸,而後又擡眼保持微笑道:“叔叔,他們今天沒有來。”
“哦,今天周末,你父母還在忙嗎?他們是做什麼工作的?”小岚的爸爸非常自然地接着剛才的話題問。
其實剛才那個問題在江既明聽來已經有些刺耳了,而這個問題卻更加尖銳,仿佛剛才他的猶疑換來的是變本加厲的刨根問底。
他該如何回答?
他媽是個傍了大款的家庭主婦,他爹......連人死沒死都不知道。
“诶,是啊,今天是周末,你爸媽呢?”小岚這個凡事不過腦子的姑娘也跟着找了她爹的道,不禁奇怪地追問道。
江既明舔了一下嘴唇,垂在腿側的手掌卻有些微微出汗,他突然感受到一種巨大的不公,自從父親和母親一個個都離自己而去的時候,他每到一個新環境,就得面對這樣的問題。
而盡管之前面對過,他也并不能熟練地準備一套說辭,在尊嚴與自洽之間選擇其一,因為他也曾是個心高氣傲的少年,他也不願因為自己不能決定的事情,而被别人憐憫或是看不起。
“我......”江既明頓時覺得腦袋有些眩暈,可能是剛才跑步的後遺症,心跳又開始撞得胸口不舒服。
突然,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聲音。
“江既明,過來。”
他轉過頭去,看見許望舒站在他的身後不遠處。
許望舒手插在兜裡,黑色的衛衣在一衆軍訓服中顯得與衆不同,氣場大得不成樣子,他微微歪了歪腦袋,表示“怎麼還不過來”。
于是他又若無其事地加了一句:“搬合唱道具需要人手,過來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