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果然是某個官方人物,國本和己。
那個鴉羽圖案也和你有關。
順着從混亂的泥潭中掙紮出的枝條一路疾行向上,僅在栗川日流沉思的數秒間,清水琉生就發散道:
那麼,國本和己是日本公安嗎?還是其他哪個國家情報組織的成員:CIA、M16,還是BND一類?
依照他昨夜選擇保留文檔、而非直接銷毀它的行為來看,對方是日本公安的幾率應該不小。
再聯系上他先前的推斷,警方的緊張架勢就完全能說得通了;昨天剛有個向外安插的眼線身亡、今天就收到了疑似黑.幫的警告,換誰都很難不急。
同時,這也給他提了個醒:如果他想調查這件事,動作要快——公安大概最晚明早就會完全接管這起案件。
跳脫到仿佛随機排列組合成的想法逐漸在腦海裡組成一個模糊的推斷。然而現在他确實又缺少實質性的證據。
——未經證實之事,無論如何都隻是猜測罷了;在探明事實之前妄加猜測,才容易被帶往歧途。
忘卻了出處、卻早已爛熟于心的話語翻湧而上,堵住了延伸向外的枝條。
總之,不管怎麼說、他都得去倉庫走一遭了。
選擇性忽略耳邊漸起的嗡鳴聲,栗川日流抓緊時間在心裡盤算完一圈今夜的安排,而後截斷思緒、表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
“……很抱歉,我沒有見過。這位先生是案件相關人嗎?依照你們的表現,我想他大概不是本案的死者。”
聞言,對方帶着些考究意味的視線透過鏡片傳來,似乎是在考慮栗川日流是否在試圖從他這裡套出情報。
“算是半個案件相關人,更多的我們不方便透露。”
但也許是念在栗川日流是警校生的份上,館林蒼并沒有表現得過于冷硬、最終也隻是不清不楚地回答了這個問題,這正合了栗川日流的心意:讓他自己揣摩就好,反正他問出來也不過走個形式;要是館林蒼真大大方方向他共享了情報、他就得考慮自己能不能活到第二天了。
……
除去剛剛從休息室裡拿來的那本《雙城記》,目暮十三面前的桌子上正放着兩份文件:它們一份是屍體和倉庫現場的信息記錄,另一份則是關于警校周遭可疑人員的排查報告。
正如同栗川日流的猜測那樣,初步搜查結束後,他本人的嫌疑已經盡數解除:多方排查之下,警方已經确定了兇手不可能來自警校的内部人員。
在此之前,栗川日流最大的嫌疑源是“無法離開警校”;在此之後,他最大的倚仗還是“無法離開警校”。
但現在的問題是,那位神秘的抛屍者可能真的來自警校内部——
沒人敢為這個孩子擔保什麼,他們得等到一個具有足夠說服力的理由出現、才能讓栗川日流離開;于是,一切如常。
……最大的變數,大概還是來自于栗川日流本身;也許、他們不妨給這個孩子一個…額外的機會。
解讀出白紙上的摩斯電碼,目暮十三有些無奈地想。
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地方,目暮十三似乎對栗川日流格外包容——不過這大概也不怪他。畢竟,栗川日流可是那起案件的幸存者。
——那畢竟也是他作為搜查本部成員所參與的、第一起案件。
沒想到,這個孩子會選擇當警察…他還以為,對方多多少少會對警方心存芥蒂。
……
在打頭的“重磅問題”過後,館林蒼剩下的訊問就顯得稀疏平常了起來——不過是熟悉的詢問手法再現:諸如正倒序重複叙述、開放性問題啦,等等;放平心态來看,甚至有點像别開生面的實踐類課程。
他甚至都沒再提及那張照片相關的事情。
這讓栗川日流都有點奇怪于他提問的真正意圖——已知,清水琉生對于國本和己身份的推斷是日本公安(或相關人),那麼在他看來、無論如何,對方的信息都不是普通警員能獲取到的。
按警察手冊上的信息來說,館林蒼在職位上低于目暮十三,問詢的人按理來說不該是他。于是,就隻剩下一種可能能夠解釋這種身份上的不協和:
——館林蒼是僞裝成普通刑警的公安。
哦,大概率還是警察廳那邊的。
想到這裡,剛剛回答完一個問題的栗川日流若有所思地看向館林蒼西裝上的那枚紅色徽章——那是搜查一課的身份标識——并順理成章地推測道:目暮十三大概不清楚館林蒼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
因此,這次非正式的審訊内容、目前大概隻有在場三人知情…所以,回到原來的話題,栗川日流真的很奇怪館林蒼提問的真正意圖。
按理來說,如果對方是将這起案件本身作為誘餌、而想要獲取關于國本和己的信息,就不應該開門見山地提出關于是否見過國本和己的問題:人通常在最開始的時候警惕心最強。
他應該清楚,就算栗川日流真知道什麼、也不會在那種情況下無意識地吐露出來。
……除非這就是他的目的。
你不會真的想要調查這起案件的,對吧?
栗川日流的心裡浮現出一絲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