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他們稍微遇到了一點麻煩。
麻煩的源頭是一隻鳥。或者說,一隻相當古怪的鳥。
它的翅膀非常短,短得滑稽可笑,看上去就像是個裝飾品。它彎曲的藍灰色羽毛看上去個非常滑稽可笑。
事實上,這種卷曲的羽毛和它光秃秃的臉頰部分完全無法和平共處。而那大得頗為浮誇的喙部堅定不願意與它身上的任何特征同流合污。它們齊心協力,讓這隻鳥看上去更古怪了。
還有它的尾巴——世界上能夠和它比一比尾巴的滑稽程度的大概隻有十二弦風鳥。但太宰治他們在此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十二弦風鳥,所以他們可以宣稱那是他們見過的最為可笑的鳥尾巴。
它看上去像是一隻很生氣的鳥,不過它此刻似乎有點愁眉苦臉的,這讓它更有趣:或者說它不管做出什麼樣的姿态都很有趣。在它面前忍笑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它走路。
慢吞吞、晃悠悠、啪嗒啪嗒,努力地扇動着那對似乎毫無用處的翅膀。它以這種堅定不移的态度堵在了道路上。
它也不止堵在了這條道路上。事實上,太宰治他們走到哪裡,這隻鳥就堵到哪裡,似乎是專門想要把他們攔下來似的。
坂口安吾從始至終都在用某種詭異的目光看着面前的鳥,表情簡直像是看到了全世界最稀奇古怪的生物。
“你認識它?”太宰治戳戳他。
“你們都不知道嗎?”
坂口安吾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隻鳥:“渡渡鳥啊!它看上去真的很像渡渡鳥。就是在1681年滅絕的鳥,很蠢也很有名的那種。”
織田作之助很認真地想了想自己前半生的殺手生涯中得到的知識,誠懇地搖頭:“不知道。”
“課本上沒教。”太宰治也很果斷地說。
坂口安吾:“……”
在三個人中受教育水平最高的初中生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就連渡渡鳥也歎了口氣。
“渡渡……”它說。
“嘟嘟嘟嘟嘟?”
太宰治蹲下身子,愉快地說。
“他的意思其實是——”
耳朵裡塞了巴别魚的坂口安吾不忍直視地别過頭去:“現在的年輕人真的一代不如一代。等一下?”
他突然反應過來,看向同樣似乎陷入了呆滞狀态的渡渡鳥。就連織田作之助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你是人類變的嗎?”他說。
一路走來,他們也看到了不少各種稀奇古怪的生物。但是其中絕大部分都能和他們進行無障礙交流——太宰治也能證明這一點。
有時他們甚至能聽到一隻老鼠裡有好幾個不同的聲音吵架——它們被埋在土裡變成了植物果實的養分,最後又被老鼠吃掉,變成了老鼠自己的養分,于是就這麼齊聚一堂了。
老鼠看起來對這件事還挺苦惱的。
但同樣的,這裡也有些普通的動物。它們就和外界的普通動物一樣頭腦簡單,沒有什麼拟人的思維,說出也是些“喵喵汪汪”的内容。
但不管是哪一個,都不像是面前的這個生物那樣特殊:盡管使用的是動物的語言,但同時也明顯具有人類的思維。
“你們在說什麼?”
渡渡鳥拍了拍翅膀,它很是驚喜地問:“你們是不是能聽懂懂懂懂懂懂……”
“我現在也隻能聽到嘟嘟嘟地叫了。”
織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地說:“是哪裡出了問題嗎?”
“呃,我覺得隻是因為他結巴了。”
坂口安吾突然意識到了問題在哪:“而且他好像聽不懂日語。我猜他之前都在根據我們的表情亂猜我們說的話。”
“聽不懂日語?”
太宰治重複了一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過了好幾秒,渡渡鳥才勉強恢複鎮定。它的樣子簡直是喜出望外,拍着它滑稽的短翅膀就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前面。
“你們是不是能能能聽懂我的話?”
它問:“你們能用英語和和和和我說話嗎?天啊,我總算找找找到能夠明白渡渡渡渡鳥語言的人了——呃,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渡渡鳥被吓得炸了毛,那些本來就讓它胖乎乎的卷毛膨脹了一圈。
它扇動翅膀,想要趕緊離開。但它此前還沒有作為渡渡鳥快速地奔跑過,因此相當笨拙,以至于一把就被太宰治抓住了。
——事實證明,能夠被年僅十一歲的太宰治逮住,這種鳥能這麼快就被人類滅絕還是有一定原因的。
“聽不懂對吧?”
太宰治臉上浮現出壞笑,他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個小瓶子:“當當當當!巴别魚!織田作你快過來幫忙塞進去!”
瓶子裡還有幾條淡黃色的、宛如水蛭般的小魚在遊動:顯然,就是當初夏章霧從背包裡面拿出來的瓶子。
織田作之助上去幫忙了。隻有坂口安吾震撼地看着這個瓶子。
“你這又是從哪拿來的?”他問。
“當然是翻大叔包的時候翻出來的啊。裡面真的有很多看上去稀奇古怪的東西,就是沒有英鎊——每次想到這件事都想要歎氣呢。”
太宰治把瓶子交給織田作之助,用手托腮,表情很是惆怅:“真是沒用啊,大叔。”
織田作之助拿着瓶子,在嘗試掙紮的渡渡鳥頭上找了半圈,最後有些迷茫地眨眨眼睛,選擇詢問在場學曆最高的人類:
“渡渡鳥的耳朵在哪?”
“我,我也不知道啊。”
坂口安吾也滿臉茫然,他也湊過來圍觀給鳥塞巴别魚的全過程:“現實裡這種鳥早就已經滅絕了吧?不過應該是在腦袋上面有個洞?織田作你要不要翻翻羽毛找?”
渡渡鳥在掙紮失敗好幾輪後把自己累了個氣喘籲籲,現在整個兒幹脆就已經放棄了。
但織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還是能聽到它時不時就虛弱地嘟哝一聲“你們想要幹什麼”和“天啊接下來是不是炖湯”以及“我不幹淨了”諸如此類的話。
“你們說——”
太宰治把腦袋湊過來看着這一幕,突然若有所思地開口說道:“如果他知道自己說的話你們全都懂,而且說不定未來還要給鐘塔侍從寫成報告,他會不會就不想變回人了。”
織田作之助扭過頭。
“我剛剛已經把巴别魚塞到他耳朵裡了。”
他說,然後沉思了幾秒:“應該是耳朵吧?”
“是耳朵!”
終于聽懂了年前的未成年們到底在說什麼的渡渡鳥發出悲憤的結巴聲:“而且且且且這種事情就沒有必要寫到鐘塔侍從的報告裡了吧!”
“報告什麼的的随便編點應付人就行了,别真什麼都寫寫寫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