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照片顯然就是六月十七日拍攝的。其中的角色分别對應着愛麗絲、渡渡鳥、吸蜜鹦鹉和小鷹。
為什麼卡羅爾會把它翻出來?這張照片具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從日記來看,那隻是很普通的一天。”
費奧多爾掃了眼六月接下來的内容:
“卡羅爾與利德爾家的三姐妹出門遊玩的次數不少,與她們三個拍的合照也很多。如果說這次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大概就是這幾個代稱第一次在日記中出現了。”
十七号後面的日記裡,偶爾也會出現“吸蜜鹦鹉”“小鷹”“渡渡鳥”這樣的稱呼,有時也會添加各種各樣的動物名字。
但前面卻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如果照片和照片背後的内容都沒有什麼特殊之處,那麼能讓卡羅爾特地将它拿出來的理由就隻有這個了。
夏章霧按了按眉心:“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是因為卡羅爾最近又聽到了這些稱呼,才讓他回想起了這次泛舟出行。怪不得……”
怪不得卡羅爾最後的那篇任務報告的内容會這麼奇怪。
當時,他先寫下了“愛麗絲”的名字,随後又将其塗改。但這兩件事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
如果他想要隐藏起這件事中愛麗絲的存在,那麼最好的選擇就是一開始便不寫。如果寫了下來,那也沒有什麼好掩飾的。
畢竟愛麗絲這個名字實在太大衆化,就連他的評論區裡都藏着兩個,重名什麼的簡直是再正常不過,塗改隻能讓整件事都顯得很可疑。
所以隻有一個可能。
卡羅爾最初并沒有覺得那位愛麗絲女皇就是他認識的那個愛麗絲。所以他坦坦蕩蕩地寫下了這個名字,但後來……
因為某些事情,他發現了“愛麗絲女皇”就是愛麗絲·利德爾,在不怎麼理智的情況下做出了這種本能的維護舉動。
“目前來看,讓他确認了那位愛麗絲女皇身份的就是這些稱呼嗎?”夏章霧喃喃道,随後往書房的方向看去。
那裡又傳來了咣當咣當的聲音。
“咳咳!我和太宰找到了線索!”
坂口安吾跑出來,他的臉紅得像是在爐火邊烤過:“就是在六天前,卡羅爾先生拿出一張照片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又放了回去,急匆匆地起身穿上外套,離開了。”
“還有還有!”
太宰治出來得晚了點,他拿着一張手帕,語氣相當輕快:“當時卡羅爾先生的外套上面掉下來了一些東西,我找到了哦?”
那是一片細長的葉子。
“英國紫杉。”
夏章霧拿起這片葉子,很快就辨認出了植物的身份,然後有些詫異地看向太宰治:“你沒把它吃了?”
太宰治:“……”
“我又不是狗!”栗子河豚氣鼓鼓,“為什麼會有我到處撿東西亂吃的誤會啊!”
“因為英國紫杉的葉子有毒。”
俄羅斯人瞥了眼:“它在很多宗教場合都象征着死亡,所以經常被種植在教堂墓地。其他時候倒是很難見到。”
太宰治很感興趣地看去。
“有毒?”他的關注點明顯在前面。
“我就知道你會對它感興趣。”
夏章霧沒好氣地搓搓他腦袋,成功把河豚再一次搓得鼓了起來:“你就不應該把有關英國紫杉的事情告訴他。”
後面這句話是對費奧多爾說的。
接受到譴責的俄羅斯人沉思了幾秒。
“英國紫杉中毒很痛苦的。”
他微笑着說:“我還知道一種完全無痛的死亡方式,而且非常容易實踐。”
“诶诶?”
太宰治的眼睛這下是完全亮起來了。
夏章霧則是大驚失色。
“你怎麼教孩子的啊!”
他一把拽住想要撲上去的太宰治:“太宰就算了。可安吾還在場呢,别給這裡唯一的正常人留下心理陰影好不好?”
坂口安吾迷茫眨眼:“我?”
聽上去他好格格不入啊。所以他是不是應該自覺地去和織田作一起看大門?可他真的很想聽一聽日記到底寫了什麼内容,看看自己找到的信息有什麼用處——
等等,不對。
仔細想來,這種情況的發生怎麼都不該是他的問題吧!
坂口安吾突然反應過來。
他趕緊制止了自己下意識的“我不應該在這裡,我應該在外面”的想法,開始用“你們到底還說不說正事”的不滿眼神盯着這幾個人。
夏章霧被盯得咳嗽了一聲。
“相比起我們,失蹤前的卡羅爾總共多了兩個信息優勢。首先,隻有他才知道自己那天跟着兔子腳步時聽到了什麼,其次,他知道很多與愛麗絲·利德爾有關的事情。”
他解釋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是憑借這兩點發現和确認了昏迷者的靈魂到達了彼方世界,并且愛麗絲就是那裡的女皇。他的失蹤也不是被動的,而是主動前往了那裡。”
畢竟目前為止,全劍橋失蹤的人數也就隻有劉易斯·卡羅爾一個人——至少走之前,鐘塔侍從是這麼告訴他的。
“也就是他去冥界了?”
太宰治好奇地問:“他不是要調查劍橋的異常情況嗎?這件事為什麼不去通知鐘塔侍從?”
“畢竟那裡有愛麗絲,而他是卡羅爾。”
夏章霧無奈地擡頭瞅了眼牆上卡羅爾和愛麗絲的合照:“你可以把劉易斯·卡羅爾這輩子做的一切蠢事和愛麗絲聯系在一起——雖然這次他做出的蠢事未免也太蠢了。”
目前殺死這個文學負面體的方式還不知道,但想要完成女王的委托,他們隻有一條路可選:
找到那個“世界”的入口,進去,然後把因為愛麗絲而徹底昏了頭的卡羅爾拽出來。
“需要怎麼做?”費奧多爾很自然地問,好像他已經知道夏章霧會有辦法似的。
“呃,先找鏡子?”
夏章霧看向窗外,回想着讀者們的評論,聳聳肩:“反正預言是這麼說的——等等?”
他緩緩眯起眼睛。
“你們有看到猛禽嗎?體型不大的那種,就停在窗邊的樹枝上。”他說。
費奧多爾往窗外看去。
——什麼都沒有。
“沒有。”他說,“在您眼中,那裡是有一隻鳥嗎?”
“準确的說,有一瞬間,那裡有隻鳥。”
夏章霧皺了下眉:“太宰和安吾也沒看到?”
兩個未成年搖搖頭。他們也什麼都沒見到。
“那就先記下來吧。”
夏章霧緩緩地收回目光:“先找鏡子,這件事情後面再說。”
小鷹在樹枝上打了個哈欠,不解地望着那些突然看向窗戶,然後又去找什麼東西的人類。
音樂已經消失了很久。它突然感覺這裡變得好沒意思,索性拍了拍翅膀,打算回去。
它原路返回,飛過房屋,飛過河流,最後在彩色的雲朵裡歡快地鳴叫一聲,振翅紮入那些熟悉的、絢爛的、永不停歇的音樂聲中。
——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