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章霧理智地終止了想象,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在反複徘徊:
愛麗絲,你是真的不靠譜。
他還是找下一個吧。
夏章霧往後看,總算發現了有用的東西:三次元《人間失格》的簡介。
「卷起千堆雪:
首先,我之前看過《人間失格》,但沒讀完。其次,我問了AI,它是這麼說的——《人間失格》是日本作家太宰治的代表作。小說通過叙述主人公葉藏的悲劇人生,深刻揭示了戰後日本社會的虛無與絕望……」
夏章霧呼出一口氣,快速掃視一遍。
果然,人間失格的能力與三次元的那部作品息息相關。而且選擇的目标人群也和小說描述的内容相似。
——身份危機,孤獨感,對生命的意義産生懷疑。人性異化,道德淪喪。
他咀嚼了一遍這些關鍵詞,快速記下。
這位讀者,在下記住你了!……等等?
夏章霧視線上移到ID,逐漸變得面無表情。
媽耶,這不是那位帶頭污蔑他的讀者“卷起千堆雪”嗎?
謝謝了,但是不想記住你,千堆雪。
後面的評論也是讓他去找太宰的,這一點倒是沒什麼大區别……等等,這區别可大了吧!
夏章霧第一次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一時間都忘記保持自己“心如死灰”的狀态了。
「夏木疏疏:
太宰治或者津島修治,青森找不到的話就去橫濱吧(後者更是重量級,指橫濱)必要時刻可以用蟹肉賄賂,不過再怎麼樣,他表現地再怎麼無害好笑(?)都要保持警惕哦……」
單看這條是沒問題的。雖然“太宰治”的具體位置依舊模糊不清,雖然後續這位讀者還表示了“對方很厲害我不想讓你死”這樣令主角感到尴尬的觀點——但整體而言,并無問題。
「比心Q3Q:
這邊建議您去找一個叫太宰治/或者叫津島修治的男人。外貌我描述不出來,反正記住長得很好看就行了。就是那種一看就不是什麼路人甲NPC的角色。他可是在前文跟人間失格聊過天的喲~……」
單看這條也沒什麼問題,除了“太宰治”的名字依舊模糊不清,就連相貌也模糊不清之外。而且這位讀者再次證明了他和人間失格聊過天。
但重頭戲來了,第三條:
「林夜:
發現了一個問題,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現在還是小孩子,但費佳已經長大很久了,時間線上他現在的身體應該也不大,所以他是穿過來的嗎?」
後面半句不重要。夏章霧已經懶得想旁邊那個俄羅斯人到底是什麼鬼情況了。重要的是前面的那句“太宰治現在還是小孩子”。
沒錯,小孩子。
夏章霧視線茫然地往上移去,再次确定其他讀者口中的太宰治應該是大人。
“男人”“保持警惕”,怎麼看都不是形容小孩子時會用到的詞語。
所以——為什麼這個人,從年齡到姓名到地點到相貌,就沒一個清晰精準的描述?
夏章霧不理解,夏章霧大為震撼。
所以目前為止,能确定的隻有“一位可能叫太宰治,也可能叫别人的男性見過人間失格”嗎?
啧。
人類學教授瞬間頭痛起來了。
不管怎麼說,先找到太宰治是沒有問題的。明天他倒是可以跟江戶川刑警提一下,也算是專業對口了。至于費xxx偵探這邊……
夏章霧想了想,決定暫時不要告訴對方這件事——在警察局,這個俄羅斯人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不當人”印象。他有點擔心,在自己說出這個消息後,對方會很自然地給出“要不先殺了試試”的提議。
當然,更重要的是夏章霧很清楚,如果他把信息告訴給了這位偵探,那對方肯定會對消息來源感到好奇,然後更加執着于視奸他。
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也太蠢了。夏教授表示自己必不可能這麼做。
“勒托先生?”
俄羅斯人的聲音響起。
“筆記本别想要回去,我用得挺順手的。具體價格你列個單子,我回頭好找學校報銷。價格可以虛高一點,報銷來的錢我們二八分成。”
夏章霧下意識地說道,随後擡起頭,看到了對方那張似乎有些無奈的臉。
他歪頭看了兩秒,這才反應過來。
“哦,你不是來找我說這個的——那有别的事情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夏章霧感到這位偵探身上的無奈感更加濃重了。對方輕輕地歎了口氣。
“其實我打算把這個本子送給您……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我是想問,您怎麼看我之前說的内容?”
俄羅斯人酒紅色眼睛中的神色幾乎接近于坦誠。夏章霧古怪地擡眸看了他一眼,渾身都别扭和不适應了起來。
“是那個《鐘塔侍從、導彈、青森》嗎?好吧,聽上去很極端。但我倒不怎麼在意,畢竟它存在的意義是作為最後的保險。而你……”
他停頓了一下,快速地掃了眼面前的偵探:“我不知道怎麼說。但你好像堅定地認為,這件事很快就會解決。老實說,你該不會已經知道該怎麼處理人間失格了吧?”
否則很難理解對方在來之前聯系鐘塔侍從的謹慎和來到青森後的放松:甚至悠閑到有時間來給他放定位器,以及在這裡和他聊些有的沒的。
“您或許可以認為,我對您很有信心?”
費奧多爾微笑着說。
“有點吓人。我對自己都沒有什麼信心。”
夏章霧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這是真心的,因為他發現自己在讀者的劇透下,竟然連一個人的年齡名字和地點沒一個能确定……這也太令人信心受損了。
不過他倒是發現了另一點,隻要不是聊那些嚴肅話題,隻是随口閑聊的話,面前的這位偵探還是可以表現得挺拟人的。
但對方表現得越拟人,夏章霧越不安:衆所周知,一個不當人的東西表現得越像人,給人的感覺就越恐怖……
萬幸的是,接下來沒有再發生任何對話。
夏章霧趁機又看了幾條,但還沒來得及看完全部的内容,出租車就到地點了。
好,總算甩掉了!
夏章霧幾乎是幸福地下了車,在虛情假意地進行告别後,就頭也不回地溜之大吉,完全不想考慮對方的心情。
“我也在這裡下。”
費奧多爾對他的反應隻是笑了笑,然後對司機開口,付完應有的車費後便下了車。
這裡并不是多繁華的街道,路燈隻是零星地點綴着道路兩側,像是深海中的鮟鱇魚,引誘着路過的蝙蝠與飛蟲。
費奧多爾隻是擡頭看了眼這家旅館,然後便收回視線,慢慢地沿着街道走去。
他住的地方離這裡并不遠,步行隻有幾百米的距離。在走出大概一百多米後,一個低沉輕緩的“嘶嘶”聲突然在若隐若現的風中響起。
“看來這一次他失憶得很徹底。”
那個“嘶嘶”的聲音說。
一隻蛇的腦袋從費奧多爾的袖口中探出。
身軀交織赫紅的斑斓色彩,眼睛是火焰或者血般的赤紅。它立起身子,拿豎立的瞳孔盯着面前的人類,發出無禮的笑聲:
“呵,我都不知道是該可憐他還是可憐你了,小家夥。還記得我七十多年前給你的提醒嗎:永遠不要當他的債主。因為他——祂隻會把自己的債務忘個精光!就連魔鬼也得不到任何報償!”
“确實如此。”
費奧多爾溫和地回答:“否則您也無法生機勃勃地在我面前講笑話了,親愛的‘蛇’先生。”
蛇盯着他。
一直到好幾秒後,它才緩緩地開口。
“雖然你隻是一個活該下地獄的混蛋,親愛的費奧多爾。”它說,“但我不得不承認,你的嘴簡直他媽的和那個活該上天堂的混球一樣讨厭。”
“是嗎?”
俄羅斯人再次禮貌地回複:“聽上去全是您想去卻去不到的地方。”
蛇:“……”
“該死!”蛇終于繃不住了,它罵道,“我敢發誓,你之所以能和勒托——和夏章霧——和那個鬼知道真名到底是什麼的家夥混到一塊兒,背後的真相絕對、絕對就是因為,你們都有一張爛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