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袅袅上前，沖錦語腼腆一笑。

她對錦語是有印象的，碼頭上的對視，讓林黛玉心有所感，總覺得很熟悉。

隻是這份歡喜被賈寶玉，一打照面就宛如登徒子的發言給消散了。

“這位姐姐好似見過。”林黛玉抿嘴一笑，“姐姐可記得碼頭那兒的匆匆一瞥。”

“自然記得。”錦語沖着林黛玉笑得甜甜的。“我啊，一見林姑娘就覺得能和林姑娘做朋友。”

“真巧，我也是。”

林黛玉又抿嘴笑了笑，那股兒清冷勁兒瞬間淡了不少。

“今兒素齋，來了一位嬌客。”賈母突然道，笑容滿面，顯得特别的和藹。

“不知這位姐兒是哪家的格格。”

“鈕钴祿·淩柱家的。”錦語并不是很在乎，随意回答。

沒曾想賈母挑眉挺詫異的來了一句。“禮部四品典儀。”

錦語表情不變，依然笑眯眯的。

“對啊，阿瑪平庸隻是區區四品官職，大概唯一好的，就是姓鈕钴祿。”

單單一個姓氏，就能讓錦語傲視榮國賈府以及隔壁甯國府所有人。

拿選秀來說，八旗有兩種選秀。

一種小選，一種大選。

小選是指包衣旗的旗人選秀，每一年舉行一回。主要選擇宮女以及女官。

大選則是滿八旗、漢軍旗以及蒙軍旗之中進行。每三年一回，選出的秀女除了入宮當嫔妃外，配婚宗室。

哪怕自行婚嫁，那也得選秀結束被摞了牌子後，才能聘娶秀女。

像賈元春入宮，是通過小選入宮。倒是運氣好，沒有為宮女，而是成了女官，如今更是被封貴人，算是榮甯兩府的驕傲。

賈母一直自傲這點，覺得被她親自養大的孫女是有福氣的。

就是包衣的出生拖了後腿，要是賈元春大選入宮，定然能一開始就混成娘娘，而不是在後宮磋磨，直到不久前才承寵，成了貴人。

賈母惋惜不已，那份自傲，也在言行舉止中帶了出來。

錦語不太聰明，但她直覺準。打從第一眼看到賈母，錦語就知曉這個老太太不簡單。

并不是說賈母聰明，事實上賈母并不聰明，隻有點小聰明。她之所以會有那麼大福氣，純粹運氣好。早年家世不顯卻嫁給了榮國公，後來有了孩子，又因緣際會被推薦成了當今天子的奶嬷嬷之一，比不上甑家的那位奉聖夫人，但也算能讓當今天子記住的一号人物。

當然隻是記住而已，但要想像甑家那位老封君，備受尊敬，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錦語瞄了賈母一眼，卻是跟着林黛玉落了座。素菜擺放上桌的時候，錦語輕輕看了看，就又和林黛玉說起話。

錦語白白胖胖，是白面團子，林黛玉皮膚也白，典型的冷白皮，而且人很瘦，巴掌大小的瓜子臉，都沒有錦語的圓餅臉一半大。

再加上說話細聲細氣，還喜歡用帕子擋着嘴，看起來特别的秀氣。反正不像錦語，那是真的粗枝大葉慣了。

平日裡也就在彭氏的跟前撒嬌，多數時候就和那女漢子沒什麼兩樣兒。美其名曰，大氣的姑奶奶。

“咱們說好了，後兒我來找你，或者你來我家拜訪。”錦語壓低聲音道：“我家雖說沒落，但其實稱不上小門小戶。林妹妹稍微打聽，就能知曉我家的位置。”

林黛玉點頭，同樣小小聲的說。

“鈕钴祿姐姐相邀，我自是歡喜的。隻是家母去世，我得時時留在家抄寫佛經。”

“林妹妹母親去世了？”

錦語訝然，視線卻掠過那些個穿紅挂綠，還在調笑不已的副小姐們，皺起眉頭來。

“林妹妹母親是府裡嫡出的姑奶奶吧。怎麼這府裡......”錦語抱不平的說：“怪不得外面的人說起榮國賈府一言難盡，如此縱奴，将一個個奴婢養得比正經主子還要嬌慣。”

錦語搖頭，又道。“那賈二老爺一直工部員外郎的官職，始終無法高升，何嘗不是治家無能的緣故。”

林黛玉訝然，倒是不太懂這點兒。半晌才又小小聲道：“我不高興，正是因為奴婢們的态度，好似他們是主子，而我隻是寄人籬下，來打秋風的落魄表小姐。”

錦語重重點頭：“...我懂你的意思，所以林妹妹，你該搬家了！”

林黛玉：“？？？”

“有些事兒不太好說，等你後兒有空了拜訪，我再細細跟你說。”

“好的。”

林黛玉沒有再拒絕。随後兩人不再小聲說話。也不知是不是錦語和林黛玉坐一塊兒，畫風挺别緻。

畢竟一胖一瘦，氣氛卻很和諧，惹得其他女眷紛紛探頭往這邊看不說，賈寶玉還像顆跳蛋似的，蹦蹦跳跳的想往這邊跑。

錦語一瞧賈寶玉就不爽，再看錦語直接生出揍扁他的念頭。

——該死，這叫賈寶玉的，不會是神瑛侍者那王八羔子吧！

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錦語不免開始磨牙。就在這時，林黛玉撿了一塊小蔥拌豆腐放在碗裡。

“這些菜啊，我就看着小蔥拌豆腐素。嘗嘗，味道還是不錯的。”

“不是說吃素齋嘛，這茄子我怎麼聞着一股雞湯味兒。”

“這是茄鲞。”

也是巧了，秦可卿跟着王熙鳳過來，剛好就聽到錦語的疑惑。

“是一道複雜的菜肴，用茄子、雞胸脯肉、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幹、各色幹果子等做的。”

錦語：“榮國賈府果然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