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顧飲檀面上一紅,趕緊說:“您就别拿我打趣了!”
顧飲檀屬于典型的虛弱不治,前幾年一個住持來說,要找個陽氣重的男人補一補,等到顧飲檀越來越大,對補陽的需求越來越大,這事情也就愈發緊急了。
說白了就是找個男人。
可是顧飲檀是誰?
這普天之下能配得上她的男人又有幾個?
“好了好了……”
母女倆又說了些什麼,眼見着老太太困倦了,顧飲檀才從房裡走出來。
聊了許久的天,出來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再一次路過那院子的時候,她頓了頓,空蕩蕩的院子裡隻剩下一輛馬車,不見其他人。
顧飲檀松了口氣,那些人想必已經玩夠了,把人放回去了吧。
剛巧院子中的幾株天山丁香盛開得灼灼,在夕陽的照應下更加妩媚,她想起來要制茶的事情,于是和丫頭要了一個籃子。
幾個小丫鬟等在原地,顧飲檀一個人走過去摘花。
走動時,空氣中盈動着她身上的藥香和花香,還有一絲不難察覺的血腥氣,她屏住呼吸,加快了步子。
“嗚。”一道不輕不重的抽吸聲從背後響起。
顧飲檀回過頭去,正對上少年灼灼的視線,像是要燒起來一樣,瞪着她。
作為顧家大小姐,衆星捧月的小祖宗,她很少面對這樣惡意的視線,她走過去,看見段竟的傷勢更加嚴重,被麻繩捆得沒一塊好肉。
“你們來,把他解開。”顧飲檀猶豫了一會兒,有些于心不忍。
幾個丫鬟來把段竟身上的繩子解開,離開了繩子,少年的身子直挺挺地砸在了地上,傷得不輕。
“看你可憐,要記得感謝我。”顧飲檀挺了挺身子,略帶高傲地說。
等老子出人頭地了,第一個弄死你。
段竟匍匐在地,咬咬牙,用盡全身力氣擡起頭來,兇狠地瞪着顧飲檀,恨不能殺了她一般。
咚!
顧飲檀一腳踹上去,把段竟的腦袋踹到一邊去,“還、還瞪我!?”
她力氣不大,這一腳卻把已經傷重的段竟踹暈過去。
*
過了幾日,顧飲檀就把這人忘在腦後了,她如今已經滿了十七歲,離二十二歲就剩幾年,自然是全家人捧着的寶。
沒人敢惹她不快,就連太後娘娘也對她喜愛有加。
據說前幾年,聖上就看中了顧飲檀,是顧家人合力求情,皇帝也是看在她命不久矣的情面上,才沒有下旨封妃。
不過這件事情,顧飲檀本人并不知情。
到了清明這天,幾個舉辦京城大戶了賽馬大會,名義上是給顧飲檀求福。
天還沒亮,顧飲檀一早就被從被窩裡哄出來,她起床氣大,等到奶娘周氏回來了,她才起床。
“賽馬?那玩意兒有什麼好看的……”顧飲檀嘟哝着,窩在周氏懷裡撒嬌,“我不要去嘛!”
“好了好了,小姐,今日明英郡主也回來,您可别忘了。”周氏給她穿好衣服,扶着人從被子裡坐起來。
顧飲檀才終于想起來,今日是約好的日子,她要和明英郡主一起去摘蘑菇的。
迷迷糊糊坐在馬車上,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長命鎖,正發着呆。
顧飲檀看見顧銀朱牽着一個人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訓斥。
“段竟,你沒看見我的裙子弄髒了嗎!?”顧銀朱生氣了,“你看你給我弄得,以後再也不帶你出門了!”
段竟。
顧飲檀這才知道他的名字,原來是段竟,她擡起眼睛,卻恰好對上段竟的眼睛。
少年沒有一點朝氣,那雙眼睛陰恻恻的,眼型流暢而深邃,明明長相不錯,卻讓人喜歡不起來。
段竟身上的傷口已經好了大半,隻是過于清瘦的身體在風中有些伶仃,跟在珠光寶氣的顧銀朱什麼好不可憐。
顧飲檀移開視線,撥了撥手中的風鈴道:“走吧。”
顧銀朱明顯很喜歡段竟,但也隻是當一個玩物罷了,玩弄起來也不需要注意太多,這種事情顧飲檀見多了。
大戶人家的小姐公子多多少少會有這種難以言明的癖好,她沒放在心上。
到了馬場,全京城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顧飲檀路上還要求停車休息了一會兒,因此到的時候已經豔陽高照。
無需多言,顧家的人都知道這位小祖宗到了,在顧家主母的身後上前來問安。
“檀姐兒,這你不認識,這是你二表兄家的兒子,叫光倧。”
顧飲檀遍分了個眼色看過去,光倧?她還耀祖呢。
“二表兄沒什麼能耐,這個兒子倒是生得好。”顧飲檀看了眼站得筆直的公子哥兒,心想又是個隻知道吃喝享樂的主兒。
她這話一出,二表兄的表情不太好看了,倒是顧家主母先笑了出來,“哎喲,我真說不過你,誰也别想在檀姐兒的手底下讨到好!”
二表兄這一邊的親戚都是些無能鼠輩,隻有大表兄還混了個官職,早就和顧家主幹離心了。
顧家主母繼續說:“這是你小孫女兒,來,叫奶奶……”
顧飲檀臉色變了變,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要喊自己奶奶,她輩分高,生得晚,有孫子倒也不稀奇。
底下的人抱過來一個小姑娘,才四五歲大的樣子,竟還不願意走路,賴在奶娘身上不願意下來,看見顧飲檀的一瞬間,嘻笑兩聲。
小手在半空中揮動,碰到了顧飲檀脖子上的長命鎖,手指在上面摳了摳。
在場的人立刻變了臉色,壞了,這可是顧飲檀的命根子。
顧飲檀稍微躲開一點,沒依小侄女的,孩子立刻“哇”的一聲哭出來。
顧飲檀對這種場合不太感興趣,更不喜歡小孩子,于是說:“這麼大了,臉話都不會說,還抱着?”
小侄女越哭越傷心,底下的人趕緊抱走了。
顧飲檀看了一圈,目光落在站在人群角落的一個女人身上,眼神變了變,叫了聲:“堂嫂嫂好。”
顧飲檀望着的方向,是她堂哥去年新娶的正房,叫溫清,性格腼腆,剛嫁過來一年,家裡就垮了。
眼下的時代,正是看中女子出身的,她家裡就剩自己了,在夫家的困難程度可想而知,上回來家裡做客,顧飲檀還看見她手臂上的傷。
溫清沒想到顧飲檀會認得自己,怔愣了好幾秒,直到身旁的婆婆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她才反應過來,走上前。
顧飲檀讓她坐下,又親自給她倒了茶水,溫清始終是受寵若驚的。
“堂嫂嫂還年輕,這孩子,再過幾年要也不遲。”顧飲檀輕聲說,看了眼堂兄。
“這是自然,不敢讓她過于操勞。”
顧飲檀輕笑一聲,還沒說出什麼,就聽見一道淩厲的風聲,是鞭子抽在地上的聲音,她皺眉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