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府邸,自有家人随侍帶我們去房間先安頓一番。含光君自然被安排在最尊貴的一間客房,我和景儀住在他的隔壁。魏前輩卻被随侍引着去了另一個方向,含光君腳步停了一下。
“勞煩,那位前輩是和我們一起來的,可否安排在一處?”我忙跟領頭的一個管事說道。
“哦,我們宗主和那位公子是知交好友,多年未見,說今夜要促膝長談,為免打擾各位,他的房間安排在聶宗主隔壁。”管事解釋道。
我不好再說什麼。一番安頓後,我們來到客廳用午飯。衆人坐下後,我看到魏前輩身側還有一個幾案空着,想來還有一人沒來。
“魏兄,我今日要給你一個驚喜!”聶宗主道。
“是何驚喜?”魏前輩問道。
聶宗主神秘一笑,道:“請羅姑娘進來。”
一個女子走進廳内,看起來三十歲左右,容貌清秀,但仍梳着未婚女子的發髻。
她先是對着含光君行了個禮。
“聶氏客卿羅青羊見過含光君。”含光君并未說話,起身回了一禮。
她再轉過身對着魏前輩,卻是滿眼含淚,五體投地行了個大禮,聲音哽咽:“多年未見,青羊見過魏公子。”
“是綿綿嗎?”魏前輩轉過幾案,上前扶起她來。
“是我。”被魏前輩喚做綿綿的女子淚眼婆娑,擡頭看着魏前輩,一眨眼,眼淚便順着臉頰流下。魏前輩忙去身上摸手帕,卻摸來摸去沒有摸到,聶宗主忙遞來一塊。魏前輩接過,手忙腳亂的幫她擦了擦,似覺不妥,又把手帕塞入綿綿手中,讓她自己擦。
綿綿擦去眼淚,聲音哽咽顫抖。
“原以為此生與公子再不複相見,不曾想卻還能有今天。”說罷又躬身行了一禮,“公子救命之恩,綿綿沒齒不忘。”
魏前輩忙還一禮道:“綿綿姑娘不用記在心上,與我而言,都已是隔世的事情了。”
接着又問:“你現在是聶氏的客卿嗎?”
“是,多虧聶宗主收留。”
“魏兄,你有所不知啊!”聶宗主一邊安排綿綿姑娘落座,一邊接過話道:“當年仙門百家開誓師大會商讨圍剿你,綿綿姑娘一人據理力争,可憐她人微言輕,反被大家譏笑嘲諷、言語羞辱,她當即脫掉家族外袍,當場叛出宗門。”
魏前輩一怔,笑道:“我魏無羨被百家诟病,人人喊打,卻不知道還曾有人如此為我說話。”
說罷鄭重的給綿綿姑娘行了一禮,綿綿姑娘忙又起身還禮。
“我怕她的宗門會為難她,便一直暗中關注,後來她的宗門雖然并沒有為難她,但她一個女修,修為又不高,日子過得甚是艱難,我就把她收入了我聶氏門下。”
頓了頓又道:“我這次回來以後告訴她你回來了,魏兄你都不知道她高興成什麼樣,又是哭又是笑的,我都怕她得了失心瘋。好在蒼天有眼,你倆到底還是再見面了。”
這話說的過于直白,連我都聽出了言下之意。我看向含光君。含光君端坐在那,雙目低垂。
聶宗主這裡吃飯不像藍家那麼多規矩,大家可随意聊天,但含光君不言,我和景儀是晚輩說不上話。因此席間隻聶宗主、魏前輩和綿綿姑娘講話。魏前輩一說話,綿綿姑娘就紅着臉笑。我似乎能感受到含光君那邊傳來的陣陣寒意。我瞄了眼景儀,隻見他目不斜視,隻專心用膳。我便也立時警醒,不再東張西望。
一頓飯吃的我如坐針氈,但終于還是結束了。
吃完飯,聶宗主須同含光君、魏前輩一起議事,便約了綿綿姑娘改日再來相聚。
聶宗主他們議事時,我和思追及聶氏的親信都在門外把守。
我聽聶宗主所言,大緻是說,聶宗主兄長在世時,十分喜歡一串佛珠,每日戴着佛珠方能入睡。兄長去世之後,他自己悲傷過度,稀裡糊塗,又沒有經驗,手忙腳亂,一直以為佛珠放進棺材裡去了。
半年前他兄長房間因久無人居住潮濕長黴,他便命人将櫃子等家具拆了重做,赫然發現這串佛珠卡在櫃子的夾層裡。聶宗主隻有一個兄長,待他如兄如父,他想着心裡不是滋味,于是終于決定開館把這串佛珠給他兄長放進去。
可開館後卻發現一個大大不得了的事,他兄長的屍體居然不翼而飛了,墳地裡隻有一個空棺。他當即急急趕往姑蘇藍氏求助,這也就是澤蕪君用傳訊蝶召喚含光君去清河那次。
聶明玦乃當世大俠,聶氏前任宗主,他的屍身居然丢了,這可是極大的事。澤蕪君和含光君通過招魂、問靈等一系列手段,也沒能找到蛛絲馬迹。隻澤蕪君在對棺木進行尋蹤時,感受到一處的指引,遂叫聶宗主安排人往那裡去查。
聶宗主雖然能力不強,可他聶氏門人卻都是他大哥在世時精挑細選的,個個能力出衆、忠心耿耿,果然在棺木指引的地方找到了一條手臂。大家都認出這條手臂是前任門主的手臂。
這條手臂找到時和布偶縫在一起,聶氏門人拆下手臂後,突生異變,手臂突然怨氣沖天,當場死了十幾個人。好在聶氏門生忠心勇猛,又去了上百高手,這才終于合力制服手臂,秘密送去了雲深不知處。這也就是含光君冥室遇險,逼出魏前輩那次。
“含光君、魏兄,事情就是這樣的。我真不明白,我大哥已經入土為安了,為什麼要把他屍體弄出來?又為什麼把他手臂和布偶縫在一起?難道……難道他其他的地方,都……都這樣……”聶宗主說着又大哭起來。
“這個我可以回答你。”魏前輩道:“你大哥應該是被人害死的,那人怕死者怨氣不消,魂魄不得安息,終會釀成後患。所以盜走屍體,并将屍體肢解後縫在布偶之上,讓屍體以為自己安好。他一定是在肢解時使用秘術将魂魄一齊割裂,分散的魂魄不能聚合,也就不能思考,不能複仇。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因為一串佛珠而使你開館,發現了此事。”
“魏兄,你的意思是,我大哥屍身的其他部分,也這樣七零八落的,正縫在一些布偶之上嗎?”
“定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