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在經曆什麼階段的感情後才稱得上是朋友呢?是意識到彼此不知不覺間沉默也不會感到尴尬的那個瞬間,是向對方袒露心迹又被全盤接受内心脆弱的哪一天,還是在口頭上承認“我們是朋友”的那短暫的時刻過後?
友情是過程,朋友是結果。
排球部的奇怪的人也很多,有吵吵鬧鬧得理不饒人又争強好勝的小學生二傳手,攻手中有熱衷八卦又沉默寡言的家夥、也有熱血沸騰渾身是膽的家夥,但總的來說也都是一群有趣的人。
但屬于虎冢觀音的種子并沒有發芽。
她細心觀察部員的喜好,也照顧别人的情緒,不用敬語但總是态度溫和。
宮侑吵她,她全盤接受。在大多數人更多關注雙胞胎的哥哥的時候,她會記得為宮治準備他喜歡的飯團盒。來參加部活的時候總是會多帶一個充電寶。訓練服外套在不經意間被添加了防靜電的内襯。挂籃裡的汗巾不知不覺保持着不會激起皮膚反應的清爽和無菌。
但這隻是她一絲不苟的性格使然。
或者說,北信介認為她沒有考慮過要和别人締結羁絆。不是拒絕和抵觸這樣的否定态度,而是她的心裡沒有存在過這個選項。
即使一個人孤零零的也不會感到特别苦惱,因為她的認知裡孤獨才是生活的常态。
“真是老人一樣……”北信介感慨道。
“你在自言自語個什麼勁啊。”阿蘭奇怪道,“在說你自己嗎?”
“不,阿蘭,我好像犯錯了。”北總結道,然後他注意到一旁坐着休息喝水的角名猛地下意識轉過頭來看自己,看着後輩一臉“北學長也會犯錯嗎?!”的震驚表情,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于是說道,“是在想原來我不是機器人嗎?角名?”
“不……”被猜中心思的角名下意識心虛地挪開了視線,回道,“畢竟北學長也是人……”
“所以說你今天一直在嘀咕什麼呢?”阿蘭說道。
北把視線從角名身上轉了回來,把自己剛剛得出的結論又完整地說了一遍,“我剛剛覺得觀音現在很像老年人。”
角名:?
阿蘭:?
等等,你這樣說一個女孩子是不是太失禮了……
“喔,我沒有惡意。”北信介一眼看穿了倆人的疑惑,轉而說明道,“因為她小時候給人的感覺……反而很像侑,剛剛突然意識到了反差——所以,就是這麼回事。”
“不是,她現在也挺像的吧。”阿蘭及時吐槽道,“威脅我們吃芥末香菜飯團的時候。”
“北學長。”角名把汗巾從脖子裡撈了下來,他頓了頓,說道,“我認為虎冢她過去是什麼樣的,和她現在是怎樣的人不沖突。”
從北學長的嘴巴裡聽說了虎冢觀音這個名字以後,角名對虎冢這個人立體形象的勾勒就變得更加飽滿又矛盾。
在那之前,“個子高挑長相冷淡的轉學生,不愛交際,做事井井有條,成績名列前茅,就算是天氣尚且還稱得上炎熱的時候也堅持穿黑色打底褲(不知道是不是叫這個,總之一看就很悶很熱)”就是角名對她的全部印象。
當然他還知道很多,比如她不會給課本塑封,不管是文具還是餐具都用Mifox的成套産品,上學放學都是踩點,仿佛不願意在學校多待一分鐘……
這種瑣碎的信息,從她站在1班講台上的那天開始就逐漸被收集進了角名的認知裡。
看上去很難接近,在班級也沒有朋友,因此北學長被拜托關照一下她。
但話又說回來,排斥社交的人怎麼會喜歡排球這樣的團隊體育競技呢?
虎冢觀音嘴巴上說着擔任經理是一件和保姆無異的麻煩差事,但角名倫太郎會記得那天她從包裡掏出來的嶄新又滿格電量的充電寶。
角名想說他也帶了充電寶,隻是放在部活室裡了。
虎冢觀音随手把那小巧的充電寶遞給了他,好像這是一件非常自然且順理成章的事情一樣。
不管她過去是什麼樣的性格,那些存在于時間長河裡曾發生的一切都是塑造為如今的虎冢觀音的基石。
所以不重要。
他認識的是現在的虎冢觀音。
“是的,角名。”北信介在聽到角名的回答後有些欣慰的笑了,“所以我才說我想錯了,觀音也經曆了很多才選擇成為現在的模樣吧。”
“無需追憶昨日。”北念出了屬于稻荷崎排球部的隊伍口号,看向了角名,笑着說道,“有時候也很不錯吧,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