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以後北沒有再和觀音談論過排球部經理這一話題,他好像笃定僅僅是抛出一個讓她有些意動的魚餌,等她想通了自己會上鈎。
老人們常說,志同道合的朋友會彼此吸引。但她卻一直沒能找到和自己相同愛好的朋友。
小的時候她跟在信介後面打排球,手腳不協調且反應力遲鈍的她在别人眼裡是笨手笨腳的女巨人。說實話這種言論并沒有對她造成影響,身高是天生的,拿不可抗力來嘲笑自己的人,說到底就是自卑又聒噪的矮子吧。
沒有運動神經,那也是令人遺憾卻無可奈何的事情,比起不能打排球,讓她無法釋懷的是除了信介以外沒有人理解她并不是因為和别人賭氣為了反駁别人的“女巨人打排球天經地義”才放棄排球的這件事。
女生就一定得是嬌小才算是可愛,才稱得上是女生嗎?因為是打排球的,所以長得比男生高才能被勉強接受?
什麼蠢話。
她放棄排球是因為她天生就沒有運動細胞,做一件自己不擅長也做不好的事是不會給人帶來快樂和成就感的。
以上隻是就打排球的體驗而言。
對于排球本身,即使自己打不了排球,虎冢觀音依舊很喜歡它。比起自己的參與感,排球吸引她的地方太多了。因為自己打不了排球就不喜歡排球?那這種喜歡也太輕浮了。
後來她五年級的時候轉學到了中國大陸的學校,小孩子的惡意沒有那麼尖銳卻依舊會讓人察覺到,他們會排擠不合群的孩子,在推崇成績至上的環境裡一邊假裝友善又一邊在不合群又成績優秀的孩子的試卷上刻意踩出鞋印。
然後一臉抱歉地對對方說:“不好意思,掉在地上沒看到。”
明明心存惡意卻又要掩蓋起來,又有什麼意義呢,蠢死了。
虎冢觀音初中的時候人緣很好,班級選舉她一直投票數第一,生日和聖誕節都會收到很多朋友送的禮物,她時不時會想起那個文靜卻被大家欺負的女同學,目光穿過層層人潮,她看到那個孩子長相清秀,一看就是受大人喜愛的性格。
自己和她的區别是什麼呢?
對于不能打排球的這件事情,她已經放下了,也有了新的愛好,有了很多朋友,但她就像一根突兀的弦,找不到共鳴的方向。
她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去幹很多事,即使一個人去電影院看動畫片的劇場版也不會覺得奇怪。
有一天她突然思考自己時常覺得孤獨的症結,才猛然發現那些花團錦簇的社交關系竟然都隻是流于表面的熟人而已,這種甚至都稱不上是朋友。
就是突然想通了,又不是社會人為什麼要把精力花在麻煩又不值得的人際交往上。
如果信介說的是别的提議她都不會動搖,偏偏是排球……越是得不到反而越想要啊,總會想着努力一下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現在的她能不能遇到那種純粹到讓她感動的白癡家夥呢。
大約一周後,信介又給她發了消息——
「周末有和東京音駒的練習賽,來看嗎?」
為什麼和城裡人搞練習賽……還要大老遠的跑去東京嗎……
虎冢觀音心裡這麼想着,秒回「來看。」
「周六6:30學校門口,巴士車牌x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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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
角名對于虎冢觀音出現在訓練賽的巴士上感到非常意外,因為從差不多一周前北學長說了那番話之後,在部活時完全沒有再次看到過虎冢的身影。
而且北學長看上去完全沒有努力争取的打算,光憑一張嘴真的能打動别人接下排球部經理這麼麻煩的差事嗎?
他基本上都認為新經理這件事完全失敗了,在心裡感歎着北學長也是凡人啊的同時心裡有那麼一點點遺憾——白條學姐這學期結束就會退部了,不僅部活日志要大家輪着寫,還會面臨偌大一個排球部全部都是男人這樣的慘況。
雖然他不是那種輕浮的人,但是男子運動社團如果沒有女經理的話總覺得在某些方面已經敗北了。
真是不想輸啊。
嗯,可虎冢同學出現在了排球部的巴士上,那還是可以争取一下的不是嗎?
作為除了北學長外第二個抵達的人,角名認為有必要給這位準排球部經理留下好印象,于是他在路過第一排的時候稍稍停留了一會,“早。”
虎冢觀音從手機上挪開了視線,被突然出現的藏狐臉喊得愣了一下,人還沒反應過來嘴巴就已經下意識一模一樣地回道,“……早。”
看上去真的很冷淡,但是回複得很認真。坐着的時候挺直的腰背都沒有垮下來,真不愧是“大小姐”,儀态滿分啊。
——不過看上去還不錯。
角名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往後坐了,一邊在心裡如此評價,一邊在排球部的群聊(無教練版)裡發了個消息:
「新經理來了,坐在第一排,記得友好一點。」
角名去的好早啊,宮治打開手機看到角名消息的時候還在公交車上,他用手肘頂了頂宮侑,“阿侑,角名說今天新經理來了。”
睡眼迷蒙的金發男高“嗯?”了一聲,“新經理?”
“你是金魚腦嗎?”宮治說道。
“你小子一大早就要找茬是不是?”宮侑不爽地回道。
宮治涼涼地補充,“算了,不适合和腦子裡隻有排球的人讨論這種事情。”
“哈?你那是什麼語氣啊!”宮侑一下子站直了,對雙胞胎兄弟話語中的嫌棄感到十分火大,“那不就是那位‘大小姐’嗎?你在高高在上什麼啊白癡阿治。”
真意外。
宮治看了宮侑一眼,“沒想到你還記得。”
宮侑白了他一眼,掏出手機點開了群聊,在角名的那條消息下已經陸陸續續有了回複。
「已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