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甬道裡狂奔,呼吸跟腳步一樣淩亂,不算寬大的背包在背後甩開甩去拖着後腿,照明的手電筒早早作為保命武器損失了。
幸好他不怎麼需要眼睛,這塊地勢也算平坦,所以不夠殺人藤一口的他幸運的在窮追不舍下逃到現在。
隻可惜他的體力終究比不上不符合科學的殺人藤,腳踝一陣刺痛,他被一股巨大力道掼在地上。
石鑒及時以違反人條件反射的姿勢揚起頭,避免了頭部着地,但砸在粗糙地面上的胸膛和支撐了大部分沖擊力的雙手都傳來巨大疼痛,他腦子一懵,呼吸都停了一瞬。
殺人藤“呲呲”地往上爬,确定把獵物緊緊束縛後,施展力道往回扯。
石鑒慌亂地伸手扒拉,此時過于幹淨的甬道就變得不友好了起來,他找不到任何能阻擋他被拖入死口的阻礙,一切掙紮都顯得徒勞。
救命……他心裡呐喊,喉嚨卻沒有發出聲音。
幹他們這一行的,生死有命,誰願意花自己的命去救别人的命呢?石鑒早就知道這個道理。更何況,他隻是個棄子,一個用來讓别人逃生的棄子。
除非那個人願意回頭救他,除非穆開陽,他心目中的救世主願意來救他。
但這絕無可能,在齊素言昏迷不醒的情況下,他絕對不可能顧及其他人。
石鑒露出苦笑,死到臨頭他居然還能想這麼多。
…………
那個身影出現得十分突然。
石鑒先是在一片黑暗裡看到一簇火光,那火光很小,但周圍實在是太暗了,一點點火光都變得無比清晰,他在晃動的視線裡模糊看到那點點火光快速拉長,“嗖”地擦着他的耳朵射到黑暗深處。
身後,巨大火光轟然炸開,要命的拉扯停止了,石鑒感覺到身上的束縛有松動迹象,趕忙掙脫出來手腳并用爬向前方那個身影。
越過像石頭一樣堅定立在甬道中央的那個人,石鑒喘着粗氣癱倒在地上,他到這時才有力氣去看救了自己的那個人。
先入眼的是一雙過膝長筒靴,再往上是一隻伸向他的白皙修長的手,石鑒猛地擡頭,對上一雙在跳躍的火光下波瀾不驚的眼睛。
那人居高臨下看着他,見他不動,俯身單膝下跪将手搭在他的肩膀。
“能動麼?”她問。
石鑒咽了口口水,這憑空出現的恩人來的太過離奇,讓他不敢相信自己此時面對的是現實,他更相信這是自己瀕臨死亡時出現的幻覺。
哪怕是幻覺呢!石鑒心中湧現一股力量,他順着扶着自己的手的力道快速爬起來,忙不疊地點頭,“能!”
面容冷峻的恩人略一點頭,她将手裡的長弓背到背上,拉過他的手臂環過自己脖子,她低聲道了聲“抓緊”,往甬道深處沖了出去。
身後傳來一陣重物翻滾的聲音,随即,更大更多更雜亂的“呲呲”聲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向他們襲來。石鑒倒吸一口涼氣,他想奔跑,但架着自己的人速度太快了,快到根本不給他動腿的時間,他覺得如果不是他高她半個頭,自己能直接飛起來。
面前迎來岔路口,石鑒當即提示:“往左!”
恩人一個急轉彎拐進左邊通道。
“向前三百米往左,兩百五十米往右,四百米處直走……前方有人!”
他話音剛落,雙方就打了照面,來人更早一步停止腳步,手搭在刀柄上擺出防禦姿态,他看到石鑒,臉上閃過一絲愕然,随即擡頭看向石鑒背後的甬道,當機立斷轉身往回跑。
石鑒又一次被帶飛,這次前路有人帶領,前進更為方便,殺人藤那驚人的速度居然沒占到什麼便宜。
奔走在前方的穆開陽行動迅速,他看似毫不在意,實則一直在暗中觀察石鑒二人,石鑒是隊伍裡的,姑且不提,那個憑空出現的女人是誰?
這女人看裝扮似乎也是道上混的,可她身上氣勢淡得很,仿佛街頭巷尾再常見不過的普通人,這樣氣息的人不應當出現在這種地方。
此時危險還沒解除,穆開陽心中暗暗防備,沒有發出疑問。
三人沖進散發着微光的門洞,擦着他們的身影厚重的大門怦然落下,身後緊追不舍的殺人藤一頭撞上石門,發出巨大聲響。
殺人藤不甘錯失獵物,它怒不可遏地瘋狂砸門,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才不甘願的停止攻擊。
石鑒屏聲靜氣感知外面的動靜,直到殺人藤真正退去才睜開眼,對盯着他的穆開陽點了點頭,“走了。”
穆開陽沒有回應,他看了眼坐在石鑒身後角落裡的那個離奇出現的女人一眼,轉身走向大殿台子上坐着的那個白色身影。
齊素言已經醒了,他低聲咳嗽,等到穆開陽來到身邊,才跟他小聲說起話來。
石鑒沒有收回感知力,他知道齊素言在問恩人的事。那邊,穆開陽搖了搖頭,齊素言露出驚訝神色,遙遙望了過來。
對上齊素言的眼睛,石鑒有種偷聽被抓包的拘謹,他身形一晃,正想躲,想到後邊是來曆不明的恩人,堅定地站在原處沒動。
齊素言又看了他一眼,唇角上揚朝他歉意地笑了笑,又低頭咳嗽起來。
石鑒松了口氣,他視穆開陽為神明,無法抗拒的卻是齊素言,齊素言天生擁有這樣的能力,拒絕他會讓人覺得自己十惡不赦。
他害怕齊素言會問起恩人,他對恩人一無所知,也沒有要求齊素言無條件相信他的資格,如果他們問詢而恩人有難言之隐,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大殿裡,幸存的十幾個人各自忙碌,見無人理會自己,石鑒後退幾步将自己藏在陰影裡,找了個角落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