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進院子,南風缰繩都沒撂下就撕心裂肺地大喊:“阿婆!救命!救命啊阿婆!”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媪拄着拐杖慢悠悠從門中出來,不看動作,單看樣貌,這老媪不過古稀,任誰也想不到她已過了百歲。
“阿風來啦!好久都沒見到你了。”老媪寒暄道。
南風急得嘴都快打瓢了,“阿婆,我有個病人,您給看看?”
“阿風糊塗啦?老身何時會看病了?”
“甭管您會不會看,您見多識廣,就給瞧一眼吧!”
南風和軍醫兩人一齊将周雲景從馬車裡攙出來,老媪上前查看,她虛眯着眼,掃至胸口處,拐杖用力地砸了下地面,指着屋内道:“哎呦呦!不得了了,快快扶進去!”
待把周雲景放平,南風詢問道:“阿婆,你識得這病?”
老媪眼神渾濁,不知是回想到了哪一年,畢竟她這一生相較于普通人已經延長了太多。
她猶豫道:“你們……撞上妖了?”
南風将事情說了個大概,老媪苦笑道:“妖對人的攻擊,無論輕重,每一次都蘊含了妖氣,”她望着周雲景,“你這朋友,是被妖氣傷了心脈。”
“您可有法子?”南風急道。
老媪閉上眼睛,歎了口氣道:“沒有。”
南風眼裡的光霎時就暗了,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殿下他難道真的就命喪于此了嗎?
“不過,有個人或許可以救他。”
南風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他氣道:“阿婆!你就不能一口氣說完嘛!”
老媪有氣無力道:“我年紀大了,講話太快也會累的。”
“往東百裡,有一片樹林,裡面住着位神醫,任何疑難雜症到了那裡都不是難事,求藥之人絡繹不絕,可這神醫卻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她定定看着榻上之人道:“她隻救将死之人。”
南風大喜,大掌一拍,殿下可不就是嘛!他當即就要帶着周雲景前去。
軍醫卻不太贊同,醫者仁心,病情不分大小。隻救将死之人,他實在不敢苟同。
“可眼下,唯此一法,可以一試。”南風頓了片刻道:“軍營裡也有兄弟需要治療,軍醫不如先行回營,也告訴大家,不必擔心,我必将王爺安然帶回。”
……
淨林外設了禁制,一到夜晚,便會起一層薄薄的瘴氣,冷冽刺骨,隻要及時掉頭,便不會丢掉性命。
南風駕着馬車來到此地,隻覺寒風陣陣,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他搓搓胳膊,從箱子裡扯出個披風給周雲景披在身上,又繼續趕路。
眼皮越來越重,南風用力擰了自己大腿一把,竟然已經不覺疼痛,他這才察覺到不對。
馬兒的速度也逐漸慢了下來,眼見着就要撞到前面的大樹,他努力想要拉動缰繩,可渾身卻使不出一點力氣。
“砰——”
馬兒在即将撞倒之前率先倒地,連帶着周雲景一塊被掀了下來。
南風被甩出去老遠,他奮力的想要爬到周雲景身邊,奈何腦袋實在昏沉,力不從心,隻能任由自己暈了過去。
淨林禁制被沖破的刹那,江綿綿就已經感知到了。人多是自私薄情,即便是在人界待過一段時日,碰到了幾個好人,那也隻是個例。
她不緊不慢地往入口的方向走去,遠遠睨着那兩人一馬,保持着蜷縮的姿勢一動不動,顯然已經凍僵了。
寒瘴會凍結血脈,再不救就來不及了。
南風離得近,她踱步過去,腳尖勾了下他的肩膀,人一整個翻轉過來,臉色慘白,嘴唇凍得發紫,整條命隻剩下了小半條。
江綿綿抽了片柳葉,手腕一翻,葉片輕飄飄落到南風手腕上,葉脈和他的脈絡漸漸重合,逐漸平息的脈搏将葉片完全吸收,居然又重新跳動起來。
遠處那人氣息愈來愈微弱,江綿綿輕點腳下,轉瞬便來到馬車前。她擡手用靈力探查對方的傷勢,心裡蓦地一驚,這人居然是被妖所傷。
且在自身重傷的情況下進入寒瘴,還能吊着一口氣,也實屬難得。
她彎腰撩起披風一角,看到的是一副盔甲,但在妖力重創之下已經殘破不堪。
她擡眼,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心口猛地一滞。
不久前還那麼姿态卓然的人,如今卻如春日裡最後一隻蝴蝶般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面前。
她遲疑地喚他:“周雲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