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把重弓抱回去的時候,曹媽吓得連剛挂上窗戶的一塊桌布又一使勁扯了下來。
元隊長囑咐他們,夜裡最好拿東西把窗戶遮住。曹媽思來想去,也隻有桌子上那塊花花綠綠的粗呢布,上面還有好幾灘醬油漬,聞上去鹹鹹的。
這不,曹媽剛找了根繩,把桌布挂好,就看見小桔抱着一大塊破鐵塊,往屋裡走。
“你拿的什麼!”曹媽急匆匆地把謝桔攔了下來。
謝桔負重了一路,此時已經上氣不接下氣,把東西往門邊一丢,就在桌子上找水喝:“那些自稱專業人員的家夥們不是也拿了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嗎,我也自己備上一件怎麼了?”
“人家元隊長也不拿疙瘩!快快快,把這個破爛丢出去。你是到處亂跑,沒見着白天那天殺的場面,活生生一個小夥子,一眨眼就沒了,比你阿劉叔走得還吓人。聽我這個老人家一句勸,别折騰這些有的沒的,元隊長會帶我們好生出去,你倒是招惹禍患。”曹媽一邊碎嘴,一邊想把長弓提出去扔了。她一使勁,那弓竟分毫未動,彎腰蹲下想抱起來,也隻把手勾到了底下,連擡都擡不起來。
“咋個這麼沉!”曹媽驚道,又看看謝桔,還是那副樣子,喝了水休息會兒,魂又回來了。
天也快黑了,曹媽搬不動,謝桔也不願丢了它。東西隻能原模原樣扔在門邊,第二日再作商議。
曹媽睡得一向不安穩。就算元喆和她解釋了很多遍怪物不會闖進上了鎖的屋子,到了深夜,她的心髒也會莫名其妙跳得格外的響,撲通撲通的,鬧得怎麼也睡不着。
又過了會兒,門口傳來斷斷續續的滴水聲。滴答滴答。曹媽下意識以為樓上又漏水了,慢吞吞起身走到門邊,手往袖套上擦了擦,擰開門把。門開到一半,她才想起來自己沒有住在原來的家裡,元隊長再三叮囑過,夜裡一定不能開門。
她握着門把手,想把門關上。
但是她聽見了濕哒哒的聲音,好像有一條魚,落在水坑裡,尾巴在有氣無力地拍水。
下一秒,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就有一個潮濕的身影往前一彎,把一整個人從屋子裡拖了出去,剩下虛掩着的門,消失在了夜裡。
為了安置安吉爾,這個房間幾乎被搬空了。
貝拉一屁股坐在地上,盤起腿,就開始在阿爾貝德提供的白紙上寫寫畫畫。
過了一會兒,她舉起畫給宋雨辰看。畫上的就是青衫眼鏡和叫金鱗的NPC。“宋隊,雖然唐說那次沖突之後,金鱗就一直待在守門人的屋子裡,沒有辦法做鑒定。但是我可以确定,在莊遙生和他們對峙的時候,我的【千目】和唐的【紅框平光眼鏡】确實鑒定到了金鱗持有道具。”
宋雨辰的審判十字橫放在房間裡,安吉爾坐在十字的交叉位置。宋雨辰靠着十字架,仔細端詳貝拉的畫。
“你确定鑒定到的不是他從莊遙生手裡搶過去的那把劍傘嗎?”
貝拉肯定:“不是,那是一個叫做【生人勿近】的道具,效果是當鑒定者道具數量不及持有者時,隐藏其持有者所有可鑒定信息。連他的名字,都是從那把劍傘的鑒定上得知的。”
宋雨辰有些懷疑:“你當時身上有多少件道具?”
貝拉:“加上眼鏡,一共8件。”
“也就是說他身上的道具超過了八件?減去劍傘,難道那兩顆核桃也是道具?等等,能從他身上鑒定到道具的話,那個人其實是玩家?!”
一直旁聽的安雅之搖頭否定:“别忘了金鱗是認識青衫眼鏡的,如果他是玩家,那麼青衫眼鏡也是玩家。别說我們之前那一批驅魔師裡沒有這樣的人,就連排行榜前兩百位裡,也沒有類似的前輩。莊前輩在榜上排名192,能如此壓制他的驅魔師,少說也得和他的老師愛德華同級吧。”
貝拉:“???”
安雅之:“怎麼了?”
貝拉:“你為什麼把人家挖得家底都出來了啊?”
安雅之坦白:“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在進入副本前調查了每一位驅魔師的履曆、攻略習慣、慣用的武器,這樣合作起來才不會過分生疏。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貝拉感到無比崩潰:“不是,别人就算了,國内都會有記錄。可是莊遙生不是剛回國,跨國調取文件不是難如登天嗎。”
安雅之回應道:“我是看到他的手提箱才想起來的。國外有一位很有名的瘋……強勁驅魔師,标志道具是一整個類,也就是【軍火庫】。很容易就可以查到這位驅魔師的名字是沙多,師承‘鬼醫’愛德華名下,相關的信息嘩啦啦一下子就都出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在進入副本十分鐘前你還在收集信息?”作為牡丹隊裡的情報員,貝拉自己整理信息的能力不敢說專業,也有個合格。遇到這麼較真的新人,她的工作瞬間相形見绌。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風鈴一樣清脆的伶仃聲。
屋子裡的所有人,包括安吉爾,都下意識轉頭看向那扇無恙的門。
咚咚。
有人在敲門。
咚咚。
貝拉慢慢轉過頭,用她那雙藍眼睛請示隊長該怎麼辦。
保持原樣。這是宋雨辰給房間裡所有人下命令。
過了很久很久,外面既沒有重新傳來風鈴聲,也沒有繼續敲門。有人正想起身去看看的時候,另一個人率先大步走到了門後。
她擡起穿着小高跟短靴的腳,第一下把老舊的木門踹出了一個洞,在沒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又踢出了第二腳,直接把整扇門都一下子踢飛。
紅色的頭發在門邊另一個身影邊蹭了一下,立刻就消失在了夜色裡。
安吉爾跑了!
宋雨辰的反應最快,她起身想追,結果被門邊的人,或者說東西,攔住了。
那是一個瞪着一雙大眼睛的古怪生物,肚子鼓鼓的,脖子和四肢都纖細地像柳樹條,随便披上的灰黑色破爛長袍拖到了地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它扛着的那根支架,上面纏滿了頭發,挂滿了大大小小的骨頭。
透過月光,那長短不一的骨頭上還殘留着粉紅色的渣滓和尖銳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