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璋坐在床榻旁,修長的指替她掖了掖被角,話語聽起來并無不耐,“窈娘,你的心思,也應當收收了。”
她聞言直直盯着他,好一會兒沒吭聲。
這人可以說是……敏銳的有些過分了。
沈介之連同玉佩一齊送來的信箋被她撕碎了,他絕不可能看到,那他現在說的話又是何意?
還是說,那玉佩上有什麼獨特的标識,令他如此笃定自己又會出言哄騙他。
阮窈略想了一想,心上就仿佛被他的話堵了一塊,更為氣悶。
不論如何,她總要想法子為自己留一條後路的。能利用他是最好,可倘若不能,這玉佩不失為一個差強人意的庇護,不是嗎?
她一聲不吭地咬緊唇瓣,忽而伸手去摸索裴璋的衣袖和胸口,惱怒道:“公子既不當君子,那我也不客氣了。玉佩在哪兒?快還我——”
阮窈陡然發瘋的行徑,連他也未曾料到。頃刻之間,素來妥帖而整潔的衣衫便被她一通亂揉,現出好幾處突兀的皺褶。
裴璋臉色微沉,迅速抓住她的手腕,随即把她推開。
她胸膛起伏了兩下,原本略顯蒼白的面頰也浮上幾絲紅暈,卻沒有罷休的意思,“公子不曾把玉佩帶在身上嗎?”
裴璋起身撫着自己衣袖上的折痕,看了她一眼,幽黑的眸子深不見底,沉聲道:“我勸你适可而止。”
說完後,他再不多言,徑直轉身離開。
即便瞧不見他的臉,阮窈也能想象出他的表情。
看似溫文得體不同她計較,實則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淡漠。
也不知那夜是誰因為霍逸而動怒攥她的手腕……她不禁在心中冷笑了兩聲。
既已惹了他,目的又尚未達到,如何能讓他走。
阮窈咬咬牙,一把掀開被子,跳下床便想去追他。
她腳上傷口仍在作痛,一腔氣性愈發翻湧而上,“欺負完人就走,算什麼君子!”
貫來嬌柔的嗓音中含着怒氣,聲量也不覺提高了,外頭守着的侍者便是想裝耳聾也不能,隻得将頭垂得更低。
隻是阮窈腳上有傷,又猛一下跳下床,步伐踉踉跄跄,身子才晃了晃,就被裴璋回身扯住。
他垂眸看了她片刻,黑沉沉的眼睛毫無笑意。
下一刻,他忽然彎身,微涼的手臂勾起她的腰肢和膝彎,緊接着她身子離地,整個人都被裴璋打橫抱了起來。
一頭青絲如水傾瀉,垂落在他一塵不染的衣衫上,像是綻了數朵墨染的花,帶着纏綿的涼意。
阮窈下意識縮在他懷裡,雙臂攀住他的頸項,驚呼了一聲。
裴璋的臉離她不過咫尺間,他唇線抿得平直,此刻閉口不言,更顯得矜貴而涼薄。
眼看着就要被抱回床上,她費力掙了幾下,臉色漲紅,可扶在身上的雙掌紋絲不動,仿佛自己成了一個引頸待戮的獵物。
她不由想起還在錢塘的時候,他也是這般望着裴岚的。好似世間難有什麼人事能打破他的自持,竟顯得畫舫上的那一幕像是她自作多情的夢一般。
可……倘若她偏要打破呢?
否則今日他能不置一詞便取走她的東西,明日還不知會如何。
阮窈不禁感到越發煩躁,事态的發展似乎如她所願,卻又遠不如她所願。
可她不能,也不願就此退讓。
阮窈雙臂将他勾的更緊,緊接着,鬼使神差地湊近了他的脖頸。
裴璋見狀微一斂眉,她卻張開嘴,一口咬在他的頸子上。
柔軟的唇瓣緊貼着他微涼的膚,如同情人在缱绻低語。細密的牙卻嵌進了皮肉中,帶出一股腥甜之氣。
他全無防備,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手瞬時間扣上了她的後頸,想要将她推開。
阮窈被他捏住脖頸,不得不松了口,雙手卻仍勾纏着他的脖子,就是不肯如他所願躺回床上。
兩個人衣袖都糾纏在一處,姿态仿似親密之極,實則各自都沉着一股火氣。
還不待她再說話,落在耳旁的呼吸聲就變得有幾分急促起來。裴璋深濃的眼睫顫了幾顫,眸底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暗芒。
下一瞬,兩人幾乎在同時間察覺到了什麼。
她猛然瞪大了眼,卻又不敢确定,隻能不可置信地望了望他,又望了望他的身下。
裴璋臉色顯得有幾分僵硬,退了一步,面容發白地掃過自己,薄唇緊緊抿着,眼底的愕然卻遮也掩不住。
“你……”阮窈把他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心中頓時又是震驚,又是羞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