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樓下隻亮着路燈,小水窪反射出一片片光。
輕柔的夜風在綠化林帶吹過,帶動着窸窸窣窣,葉隙間的光斑搖晃着。
徐盼跟趙晔道過歉後便沉默不語,他有些疑惑,不明白趙晔為什麼會不聲不響找到自己家。
就算是朝陽接的電話,朝陽也會把他們家的地址告訴外人,他不給趙晔指個反方向就算有素質了。
真奇怪。
但想想直接問似乎顯得生疏,他隻能把這個問題壓下去,等過幾天再問吧。
“盼盼,你不用把朝陽的事放在心上,我沒事。”趙晔在出單元門時緊追一步,摟住他的肩膀并排走着。
徐盼尴尬地笑了下,渾身僵硬:“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沒想到會這樣……”
趙晔并不意外徐盼的反應,這麼多年,他自認對徐盼的性格了如指掌,溫和怯懦,滿心滿眼的都是自己。而此時未經人事的處子總是散發着不自知的誘惑,懵懂天真,對世界抱着極大的善意。
隻能說這些年吃得苦還不足以讓徐盼長記性。
要不大家都覺着他是傻逼呢,活該被他們騙着玩……但這也是徐盼的優點,真心可貴嘛,沒誰會和徐盼這樣溫柔可欺。
作為這份情誼的享受方,趙晔還是挺上頭的,偶爾待一會兒逗一逗徐盼也挺好。
想着,趙晔側過臉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徐盼下意識、幾近本能地給了他一巴掌,啪的一聲。聲音之大,在寂寥無人的夜晚顯得那麼突兀。
趙晔愕然地回頭看他,不就是親一口麼,以前鬧得再兇徐盼都不會還手,現在這是鬧哪出!……他陰鸷的掃了眼徐盼,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真特麼是把自己當人看了。
徐怕很是驚慌,一隻手伸出停下在中間,慌亂地道歉:“對不起趙晔,我不是故意的,我、你怎麼,對不起……”
一時間他也有些委屈,這會兒的親吻是不是進展太快了。
本來在好好說話,幹嘛上來就是一口,也不提前通知。
怎麼能全怪他嘛。
趙晔白淨的臉皮上浮出個紅掌印,他對徐盼再愧疚也忍不下去了,一股無名火在胸腔裡燒的難受。他握了握拳頭,勉強笑道:“剛剛你不是說,我是你的男朋友啊盼盼,好歹也得給我一些安慰嘛。”
徐盼局促地望着那片紅,想否認又怕惹得趙晔更不高興,含糊地應了聲。
這個不大的插曲将原本稍微暧昧的氛圍降到冰點。
簡單道别了幾句,徐盼便目送着阿斯頓馬丁轟鳴離去,車尾燈最後的一點光亮在趙晔拐角後消失,他尴尬地站在原地。
等過了一會兒他才上樓後,就見褚朝陽在樓梯間的窗戶前站着,應該是觀察了很久。
褚朝陽格外平靜地望着他,不聲不響,眼神冷冽,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也讓徐盼一時停住腳步,不敢再邁上更一步台階,手抓着棗紅色的樓梯扶手,心虛地低下頭。
這個視角,應該是把樓下的事情都看見了。
他盡量不與褚朝陽對視,這個小動作更讓褚朝陽火大。
“哥,你怎麼去那麼長時間。”褚朝陽盡可能用正常的語調去問。
徐盼赧然的搖搖頭,輕聲道:“朝陽,你小點聲,鄰居們都睡了。趙晔要走,我送一送他,沒事我們就先回家吧。”
他在撒謊,連褚朝陽都騙。
褚朝陽坦然接受自己地位被野男人取代的現狀,畢竟徐盼是真的戀愛腦,為了個趙晔做過不少傻逼事兒。這連冰山一角都算不上,他得趁着他哥沒變成上輩那副賤樣之前拆開他們,免得徐盼再重蹈覆轍。
徐盼走近,拍拍他的後背示意一起回家,靜了片刻:“朝陽,你覺着趙晔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褚朝陽冷笑一聲,“爛貨一個。”
徐盼震驚地回頭望他,不相信似的瞪大着眼睛,這話根本不像能從朝陽嘴裡說出來的。他下了一個台階,皺眉道:“朝陽,你好好說話。”
褚朝陽仰眸直視着,面上沒有悔改的意思:“你讓我說什麼,說你們真般配?”
“你根本就不了解趙晔,他就是玩你。”
“朝陽,你說話客别那麼難聽……”徐盼想聽一下他中肯的說辭,看看接下來對趙晔的态度,他莫名反感趙晔上門找自己這件事。
說不出的蹊跷。
褚朝陽懶得廢話,将徐盼推回家裡,把門關上。他說什麼,難不成把上輩子的事兒全抖摟出來,以徐盼戀愛腦的德行肯定會和趙晔那老小子說。
看趙晔今天幹的事兒,他肯定也想起來了,不然不會直接上門的。
回到家,他們僵持着。
身量高挑的少年陰着臉望他,眼底冰涼,那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哥哥,反而像個仇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徐盼背着他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了。
徐盼本來就被趙晔吓了一跳,這會兒褚朝陽再跟他鬧冷戰的話,才是真要他的命。
或許是朝陽還不适應吧。
他拿朝陽一點辦法沒有,試探着勸解:“朝陽,你有意思麼。我是你哥,又不是你女朋友男朋友的,咱們總有散場的時候。”
“誰說的?”
“……我說的。”徐盼垂眸,目光再次躲閃。
褚朝陽提起這事兒就火大,如果不是徐盼逼他離開,他也不會讓個狐狸精偷家。
他抿了下唇,盡量平靜的繼續道:“褚振華那邊我解決了,他保證了,我不想走的話可以不走。關鍵在你願不願意留我——”
徐盼很訝異地望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喜悅,接着又暗了下來:“朝陽,你沒必要這麼做。”
“為什麼?”褚朝陽頓了頓,“因為趙晔?”
徐盼皺了眉,顯然是不喜歡褚朝陽這樣牽扯:“他和這事沒關系。”
褚朝陽真的煩他哥的戀愛腦,壓低聲音質問:“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他給你下降頭了?”
徐盼沉默了。
這反映無異于火上澆油,把褚朝陽的火點的更旺,胸口作疼。他壓了一晚上的火竄了上來,逼近幾步:“徐盼你想幹嘛。他長得沒我帥,個也沒我高,錢也沒我多,你他媽到底圖他啥?!跟個不要臉的玩意兒似的往他身邊湊,你沒人要了?”
本來是個正常男人,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還不忘了作踐他的真心。
褚朝陽在最後那段時間不可謂不盡心,他真的想把徐盼照顧好,哄着供着,就差給他哥塑個金身供牆上了。
結果陪他裝了一段時間正常人就自殺了。
分明是徐盼壓根沒把他當回事,倘若心裡有他,至少也該為他活下去啊。
這叫他如何不恨。
徐盼愣了,他沒想到朝陽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也不明白他的情緒波動。
但他也并不是沒有脾氣,冷着臉無表情地望着朝陽,眉頭微皺:“褚朝陽,你鬧什麼呢。”
“這話該我問你……我很早之前就想問你,你他媽是不是傻逼,非得找個男人靠着才滿意。外邊那群男人有什麼好,一個個都他媽是想睡你的,你就非得挨個睡一遍兒才開心?!”褚朝陽指着門外聲嘶力竭地控訴。
這時說話的不是十八歲的褚朝陽,是二十八歲的褚總。
褚朝陽的淚水在他不自知時滾落,在俊朗的臉上留下兩道清晰的淚痕,他深吸氣去平複心情。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哪有道理可言,明明徐盼并沒有那麼喜歡他,卻連他都勾引,他隻是想好好和他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