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再次暴亂,把閉嘉好不容易恢複的精氣神又給造沒了。吃了藥,體内的靈力是平穩了,但入夜後閉嘉還是起了燒。閉訟章寸步不離地照顧着,連寫檢讨都是在閉嘉房間裡完成的。
“把體溫針拿過來給我看。”閉訟章一邊敲着鍵盤一邊對松松說。
松松“吱”了一聲,跑到床上把體溫針從閉嘉腋下叼出來,又跑到閉訟章腿上,把體溫針遞過去。
植物系的基礎體溫低,像嘉榮這樣的比較特殊,稍微高一點,但超過三十度也夠嗆了。
二十五六度差不多。
“退了。”閉訟章松了口氣,拿着水杯走到床邊,用勺子沾一點給閉嘉潤唇。
松松就蹲在一邊看。
“他不需要喝水嗎?林長說,發燒了要多喝水。不管是我們松鼠還是植物妖怪都一樣的。”松松用爪子碰了一下水杯,“這個會不會太少啦?”
閉訟章沉默兩秒。好像是少了點。文瑤也提醒過他要保證閉嘉的水分攝入,免得很容易起燒。
這好不容易降下去的體溫可不能再升了,免得燒壞了腦子。
閉訟章囑咐松松看好閉嘉,他去浴室提了桶水回來放在床邊。他撩起閉嘉一縷紅發放進水裡,“這樣行了?”
松松目瞪口呆。
植物的根系不是在腳嗎?
松松往床尾拼命使眼色,然而閉訟章壓根沒注意到他。
閉訟章坐在床邊,看着呼吸平緩的閉嘉歎氣。他捏了捏閉嘉逐漸褪去嬰兒肥的小臉,“早知道當初養你這麼麻煩,就該讓白遊遠把你登記到山海福利院去。”
松松又吃了一大驚,“福,福利院不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小孩去的嗎?我,我都不用去福利院,林長都不讓我去。他說我雖然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小孩,但是有族人,有族人就不算孤兒。”
“你從哪兒看出來我像是他的族人?”閉訟章敲了一下松松的腦袋,“他天生地養,跟你能一樣麼?”
松松的認知裡,所有的族人都是有父母的,不知道什麼是天生地養。它好奇地看看閉嘉,又大膽地瞅瞅閉訟章,發現他們變成人形之後也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能夠直立行走,沒什麼不同。
這樣也不算族人嗎?
閉訟章從松松的眼睛裡讀出了清澈的愚蠢,屈指一彈,把松松彈到閉嘉枕邊,“我跟你個不會化形的松鼠說什麼。你陪他,把人給我看好了。”
松松點頭。看着閉訟章回到書桌前,它才甩甩尾巴,後知後覺自己似乎沒有很難過。明明閉先生說它是不會化形的松鼠,和族裡的一些壞松鼠一樣,說的是嘲笑它的話,但它卻一點都不生氣。
它沒從閉先生的身上感受到瞧不起的氣息,甚至還有了一點家的歸屬感。
閉先生真的隻是嘴壞。明明很關心閉嘉,卻說閉嘉難養。可它覺得閉嘉不難養啊,長得好看,沒有脾氣,身上還有聞起來很舒服的味道。就連生病了也是安安靜靜的,和它們族裡一些喜歡撒潑的小松鼠完全不一樣。
松松收回視線,用腦袋拱了拱閉嘉的臉。它往上挪了挪,窩在閉嘉松散的發堆裡,鼻前正好是一朵紅豔豔的小花。
閉嘉第一次做夢。甚至在看見進入夢境的第一時間,他都沒有意識到周圍環境的不對勁。
四景色絢爛,天邊綴着七彩拱橋,天上祥雲連綿,時不時飛過去幾隻仙鶴,鶴鳴裡都是自由惬意。閉嘉發現自己好像又變回了原形,視野受限,隻能看到眼前和身下,很費勁才能從餘光裡看見造型奇特的樹枝和獸。
這是哪?
閉嘉在半石山上待了超過百年,對半石山的每一寸都很清楚,一眼就知道這不是半石山。半石山沒有那麼漂亮的流雲景色,而且四周都是石林,根本不像現在這樣開闊。
“噓,阿麟還沒醒呢,别吵醒祂。”
“你啊你。你這就是太寵祂了,讓祂現在都快百歲了還不會化形。”
“胡說,我們阿麟會化形。而且祂才百歲,放到天上,過了也就百天。住在天上的那些,百天的時候都還不會爬呢。”
“噓。不可妄議天上的事。”
閉嘉歪了歪腦袋。身後的是誰?為什麼他會覺得這麼親切?
“阿麟。”
閉嘉感覺腦袋被輕輕地摸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視野陡然變高。他感覺到自己主動牽住了說話的人,又聽見自己喊了一聲“娘親”。
娘親?
他天生地養,有意識開始就在半石山,沒有爹娘,沒有親人,甚至沒有同族。
“不叫我?”身邊的男人也牽起他的手。
他感覺到自己擡頭,對着男人叫了一聲“父親”。
“乖兒子。”他被男人溫柔抱起,舉高在空中轉了一圈,又落回男人的懷裡。
男人身上的氣息似乎和他出自同源,他能感覺到自己對男人的親近和信任。
他試圖去看父親的臉,但光太刺眼了,他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他又去看母親,也同樣看得不真切,但他能感覺娘親在笑,笑得很開心。
他也跟着咯咯笑了起來。
這個地方有一汪泉水,泉水周圍長滿了一身三色的草,上頭紅,中間黃,下面顔色各異。閉嘉選了一株,仔細看了很久。娘親蹲在他身邊,半摟着他,問他喜不喜歡。
他聽見自己說喜歡,覺得很漂亮。
娘親說:“以後阿麟也會長得這麼漂亮,甚至更漂亮,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