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山海大院安靜得隻剩下細微的風聲。閉訟章走路沒聲,這是他的本性也是職業習慣。地裡突然出現密集的窸窸窣窣聲,閉訟章眼微眯,腳尖一轉,向地裡走去。
一個黑咕隆咚的妖怪正在地裡亂轉,時不時嗅嗅這個,嗅嗅那個,又“哧哧”低笑兩聲,又換個地方繼續轉。
閉訟章抱着手臂冷靜地看着地裡的東西,手指彈出一道金色的靈力。
隔音術悄無聲息地落在那個妖怪身上。
那個妖怪敏感地抖起身子,嘴巴大張,下一秒就要叫出來了。
“啊——”
如鐘一般厚重悠遠的叫聲被隔音術擋了回去,把妖怪震得頭昏眼花。妖怪歪了歪身子,更害怕了,身形又縮小了一點,幾乎隐匿在靈草叢裡。
閉訟章“啧”了一聲,下地裡把妖怪拎出來。路燈下,龍形有翅的妖怪縮起四肢,長長的尾巴像是死了似地垂着,晃都不晃一下。一雙眼睛緊閉着,眼角的淚水泛着光。
“老四。”
老四睜開一隻眼睛,上下打量閉訟章,又緊緊地把眼睛閉上了。
妖怪無語的時候也真的會笑。閉訟章的笑像是要吃人,他晃了晃手裡的妖怪,“混成這樣,連我都不認識了?”
蒲牢不睜眼,腦袋卻小幅地搖了一下。
不知道,不認識。
然後繼續裝死。
“不認識拉倒。”閉訟章抖了抖裝死的蒲牢,“住哪?”
蒲牢不說話,尾巴卻擡起來指向救助房的方向。
閉訟章厭倦了擠牙膏式的問話方式,咬牙道:“幾單元幾樓,房卡帶沒帶。說話!”
蒲牢快速動嘴說了什麼,但閉訟章一個字都沒聽見。
閉訟章:“……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是個啞巴?”
蒲牢縮了縮腦袋。祂恨不得自己是個啞巴,每次說話都會被自己的聲音吓到。
“哦,我忘了,給你下了隔音術。現在院子裡的都睡了啊,你别喊别叫,要把任何一家叫醒了你就挨個給人道歉去。”閉訟章提着蒲牢湊近,“聽明白了?”
蒲牢猛地點頭。
閉訟章把蒲牢身上的術法解開了,一邊拎着往救助房走一邊讓蒲牢回答問題。
蒲牢吐字不行,不是語速太快咬字不清就是語速太慢帶點結巴,聽得費勁。
閉訟章琢磨着是不是得在白遊遠那兒找個關系,讓他這個便宜哥哥插班上個學,免得最後恢複到成年的樣子了也是廢龍。
“不去,我不去上學!”蒲牢的吐字突然就清晰了。
閉訟章:“?”
閉訟章:“我還什麼都沒說。”
“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我不去上學,我自己回家。”蒲牢突然來了龍勁兒,掙脫閉訟章的手,四腳并用往樓上跑,一溜煙兒人就不見了。
不一會樓上傳來撞牆聲,還有一聲不算小的嗚咽。好在蒲牢平時叫起來跟幼崽哭似的,救助樓裡住戶也不多,沒有打擾到什麼妖怪。
最後閉訟章看見頂層的那戶亮了,确定了蒲牢的住處。
蒲牢已經化成了人形,扒拉在窗戶邊上看他。
閉訟章臉上沒什麼表情。下一秒蒲牢“咻”地回去了,拉上了厚重的窗簾,不給一絲光透出來。
閉訟章沉默。
龍生九子确實各有不同,但膽子隻有芝麻粒大小就蒲牢一個。他這個所謂的四哥哥平時都躲在自己的府邸,常年不出門。一出門就絕對能聽到它震天響地嚎叫聲,不知道的還以為跟前幾天一樣被摁在地上打。
事實是,在上古時期,沒人敢随便去找龍之九子的麻煩,就算面對的是随便一吓就能吓出原形的蒲牢,大家也都習慣地繞道走。
哪像現在,随便個什麼東西都能欺負這個老四。
路遇老四确實是個意外。他們九個平時互不來往,是死是活也不關心,更不會做這種半路搭救的事。可就算他再不樂意管兄弟的閑事,也不代表随便什麼都能欺負他的兄弟。
那四舍五入就等于欺負他。
欺負他就一個下場——找罰。
醫療部确實有平息玉,而且還不止一塊。這種神奇的天材地寶現在大概也隻能在妖管局裡找到了。
文瑤取了一塊平息玉,包好後給閉訟章,“訟隊,我的建議是最好還是帶閉嘉過來做一個詳細的檢查。幼崽靈力溢出不是小事。我不知道閉嘉身上藏了什麼秘密,但如果你真的為了閉嘉好,還是帶過來看看。我親自看,你可以放心。”
閉訟章收下東西,反問道:“陶戾什麼時候出院?”
“還有段時間呢。而且出了院他也還得在局裡待一陣,完成最後的教改時間才能出去。”說完,文瑤反應過來了,“不如我去你那一趟吧,我會把設備帶過去。”
閉訟章點頭,“也好。”
順便讓文瑤看看有沒有什麼能讓閉嘉恢複原樣的法子。
嗯,恢複他跟白遊遠談事那十幾分鐘之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