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光輕柔地灑在未央宮外那冰冷的青石地磚上,映出若有若無的淡淡光影。
好一副清寒寂寥之景。
“沈季瑤。”
皇上手握劍柄,直指向沈季瑤。
燭光之下,劍發出凜然冷澀的光芒,似要穿透她的眼一般。
寶劍鋒利至極,隻輕輕一揚,便割斷了沈季瑤渙散于風中的青絲。
皇上手中長劍微微一擡,勾起了沈季瑤的下巴,“朕倒着實小看了你。”
他胸膛微震,眼底全是玩賞之意:
“你救治右将軍,而後漫天要價,為的就是激朕召你入宮?是與不是?”
劍尖抵在沈季瑤的頸脖間,她不敢亂說,卻又不能說出實情。
都言皇帝無情,而今看來,沈季瑤才悟得這無情之深。
數年前,皇上出征之際,中了敵國的奸計,被毒蜘蛛咬下中毒至深。
爹爹幾次三番,冒着生命危險替皇上試毒,隻為研制出救治皇上的方法。
若爹爹當真有罪,念及此等恩情,陛下也不至于屠我沈氏滿門。
她長長的烏睫微顫,懸于睫底的淚珠随之一動,滴落在寶劍之上。燭光搖曳,穿過淚珠映射于寶劍之上,發出耀眼的光。
沈季瑤松了松緊咬住的唇,顫着身子看向跪于她身側的江北書,心底一橫。
江北書,你究竟說了些什麼,才緻使陛下非殺我沈氏不可?
皇上手中的劍往她頸部更深處滲入,一陣痛意也傳上心頭。血頃刻間,便染紅了寶劍。
沈季瑤屏住呼吸,不敢垂眼底看。她聽見心髒于胸前劇烈地搏擊,額間也滲出密密的汗珠。
心亂如麻,叫她不知改如何應對。
她坦白身世乃無奈之舉,卻不想皇上卻因此生了疑心。
我還未替爹爹、替我沈氏上下滿門報得這血海深仇,怎能如此就死去?
她四指嵌入掌心,強迫自己清醒些、莫要慌亂了心神。
無措之際,卻親眼見到江北書抵擋在她面前,将劍尖那刺目的冷光一并擋住。
“陛下恕罪,臣說過,沈姑娘乃臣未過門的妻子,若……”
“若朕非殺她不可,你要如何?”
皇上似是猜中江北書心中所想一般,不及他說完,便将劍仍于地上,怒斥道:
“朕是天子。”
皇上拍着胸脯,瞳孔瞪大,好似吃人一般:
“如何會次次受你擺布?”
“江北書你莫要高看了自己!”
皇上并未聲嘶力竭,他怒火中燒,卻仍有所顧忌地強忍着。
現在邊關戰事才平不久,周邊諸國皆虎視眈眈地盯着盛國,隻待盛國内部出了亂,便起兵而攻。
江北書骁勇善戰,是盛國百年難遇的軍事天子。何況江府曆代皆忠君愛民,皇上不敢輕易對他如何。
可這皇帝的面子如何能被拂?
“陛下。”
自殿外旋進來的蘇公公一入眼簾的便是橫于地上的劍,他心底一涼,知曉殿内發生大事。
順着那帶着血迹的劍目光顫顫巍巍地上移,隻見二人跪于地上,皇上背過身,雙手撐于案桌前。
蘇公公深深吸了一口氣,道:
“梅妃娘娘求見。”
大殿寂靜無聲,當真是針落猶可聞。
見陛下遲遲不說話,蘇公公瞬間明白其意。急急轉身欲出殿内。卻不慎與沖闖進來的梅妃險些撞了個滿懷,好在他眼疾手快躲了過去。
他跪在地上,口中連連道不是,心底卻念着今日這日子可是與他有所犯沖,頻頻發生不幸之事,個個都是稍有不慎便可能會掉腦袋的。
“陛下恕罪。”
梅妃倒無心于此事,她單見着沈季瑤脖子間的血,便愣了半響。
好不容易回過神,徑直跪向皇上。
“陛下,臣妾自知後宮妃子不得幹預朝政。”
“可如今臣妾和腹中胎兒之命,皆系于沈姑娘。倘若沈姑娘一死,臣妾也活不了幾日了!”
“天下之大,朕不信沒人能治好你的病。”
皇上攥着拳頭的手重重地落在案桌上,力道之大,桌子上的物件随之震動,搖搖欲墜了幾番才穩住。
“陛下,可娘娘身子骨弱,離了沈姑娘的針灸和特制藥,怕是等不到神醫到來,便先離了人世。”皖柳亦跪于地向沈季瑤求情。
一時間,沈季瑤覺着有些恍惚。
她不明白,為何梅妃為何要冒着觸怒天子的危險護住自己。
更不懂,江北書為何說出那些話。
他不是因為我才于陛下面前饞言,緻使沈氏滅門嗎?而今又為何護我,說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呢?
還是真如畫琉所言,現今他已然傾心于我!
她皓白的銀牙咬于朱唇,沉凝片刻後,心中忽生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