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突然有了想要記錄的人。”周倜沒有回避，目光坦誠，語氣誠懇地給出了答案。

然而，孫皓聽到這個回答，原本的好心情卻在頃刻之間化為烏有。他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重錘擊中，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失。他微微低下頭，掩飾住眼中的失落，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澀，輕聲問道：“哦，那個莫老闆？”

“嗯。走吧！”周倜轉身，正正地對上孫皓的目光。他的眼神中帶着百分百的肯定，那是對自己喜歡莫北這份感情的堅定，也是在向孫皓傳達一個明确的信号——一切該到此結束了。在這對視的瞬間，空氣中彌漫着一絲尴尬與無奈，兩人之間原本微妙的氛圍，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

“我自己回去吧，不用送了。”周倜站在車旁，并沒有上車的打算，他的眼神中帶着幾分刻意保持的距離感。

“沒事，我送你，時間還早。”孫皓似乎沒聽見周倜的拒絕，徑直走向車門，伸手打開副駕駛的門，目光殷切地看着周倜，等待他上車。一時間，兩人就這樣僵持在原地，空氣中彌漫着一絲尴尬與微妙的氣氛。

見周倜依舊不妥協，孫皓微微皺了皺眉頭，腦筋一轉，轉換了話鋒：“不是還有兩箱酒嘛，我得給叔叔送過去。”他一邊說着，一邊裝作不經意地把車門開得更大了些。

周倜聽聞，沉默片刻，最終沒有再拒絕，繞到車後，坐進了後排。一上車，他便微微靠向窗邊，眼神透過車窗，望向遠方。

車内安靜極了，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似乎随便一句話，都可能打破這微妙的平衡。車子緩緩啟動，街道兩旁的路燈一盞盞向後退去，昏黃的燈光透過車窗，在兩人臉上交替閃爍。

孫皓緊握着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内心正做着激烈的掙紮。終于，他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其實他并非真的想聊天，隻是心底那股不甘的情緒在作祟，即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連不甘心的資格都沒有。但此刻，他就是迫切地想知道那個所謂的莫老闆究竟是何許人也，“你們在一起多久了？”他的聲音打破了車内的寂靜，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回蕩。

孫皓突如其來的發問，像一道銳利的光線，在這不大的空間裡劃出一條口子。周倜聞言，微微一怔，顯然有些意外，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平靜地回答：“沒在一起，隻是我單方面的。”他的語氣波瀾不驚，卻在孫皓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孫皓隻感覺腦袋“嗡”的一聲，理智險些被這句話徹底吞沒。他的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車子也開始有些搖擺不定，在道路上蛇形前行。周倜警覺地看着孫皓，身體微微前傾，眼神中雖有擔憂，但始終沒有出聲阻攔。他不是不怕死，隻是多年的情誼讓他選擇相信這個從小就跟在自己身後的弟弟。他在賭，賭自己對孫皓的了解，也賭孫皓的理智與克制 。

将周倜安全送回家後，孫皓原本溫和的面容瞬間被陰霾籠罩。他坐進車内，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指節泛白，眼底湧出遮掩不住的狠厲。他一腳将油門踩到最深處，引擎的轟鳴聲瞬間劃破寂靜的夜空，車子如脫缰的野馬般飛馳而去，很快又回到了商場，徑直走進了那家數碼店。

眼尖的服務員一看到孫皓進門，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上前，熱情洋溢地說道：“您好，歡迎光臨！請問還需要些什麼？”在服務員眼中，孫皓就像一尊行走的财神爺，隻是此刻他的臉上再無方才進門時的溫和，取而代之的是讓人膽寒的冷峻。服務員也沒多想，滿心隻以為在下班前還能再促成一筆大生意，便殷勤地引領着孫皓往裡走。

“這些都取下來。”孫皓站在擺放相機的展櫃前，冷着一張臉，聲音低沉地說道。

服務員一時沒太明白孫皓的意思，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又小心翼翼地重複問了一遍：“您是說，全部都買嗎？”

“嗯，一件不留。”孫皓眼皮都沒擡一下，始終都沒看那些相機一眼，那語氣就像是在下達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好的好的，您稍等！”服務員頓時大喜過望，連忙小跑着去倒了一杯咖啡，又搬來一把椅子，熱情地招呼孫皓坐下。“我給您打個折，這是我的名片，以後要是有需要，您直接聯系我，我給您送貨上門。”老闆得知店裡來了大客戶，也趕忙從裡屋出來，滿臉堆笑地遞上自己的名片。

孫皓連看都沒看名片一眼，冷着臉掏出一張卡。老闆瞥見孫皓手中那張彰顯着尊貴身份的卡，态度愈發殷勤起來，臉上的笑容都快溢出來了。其他幾個櫃員見狀，也火急火燎地開始打包那些價值不菲的相機。

“不用裝，砸了。”就在衆人忙得熱火朝天時，孫皓突然冷冷地吐出一句話。

“嗯？”店裡的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面面相觑，眼神中滿是震驚與疑惑。

直到孫皓低沉而又堅定地重複了一遍：“砸了。”這一次，店裡格外安靜，安靜得仿佛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音，孫皓那兩個字也在此刻顯得格外清晰，帶着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決絕 。

店裡的員工們聽到孫皓那匪夷所思的要求，都僵在了原地，手中的打包動作戛然而止，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與無措。他們面面相觑，而後不約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老闆，似乎在尋求一個指令，又像是在等待一個解釋，整個店裡彌漫着詭異而壓抑的氛圍。

孫皓見衆人沒有動靜，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語氣冰冷地說道：“如果沒有這個服務，我就換一家。”說罷，作勢就要起身離開，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猶豫，仿佛換一家店做同樣的事對他而言輕而易舉。

老闆見狀，心裡一緊，這可是一筆巨額生意，哪怕隻是砸了店裡的商品，那也意味着一筆豐厚的收入。他來不及細想孫皓此舉的緣由，也顧不上店内的混亂與旁人異樣的眼光，一個箭步沖上前，雙手張開攔住孫皓，臉上堆滿了讨好的笑容，急切地說道：“能，能，這就砸！您千萬别走！”

得到老闆的指示，員工們雖滿心疑惑，但也隻能硬着頭皮照做。一時間，店裡響起一陣“哐當”聲，一件件嶄新的相機被重重地砸在地上，鏡頭、機身四處飛濺，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孫皓雙手抱在胸前，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混亂的場景，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那笑容裡帶着無盡的嘲諷，像是在嘲笑這些無辜的相機，又像是在嘲笑自己那不堪一擊的感情，更像是在發洩内心深處積壓已久的憤懑 。

玻璃渣子在燈光下閃爍，反射出的光刺痛了孫皓的眼，他的冷笑漸漸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落寞。他盯着那堆破碎的相機，仿佛看到了自己破碎的心意，那些曾經對着周倜懷揣的隐秘期待，此刻也和這滿地的殘骸一樣，再難拼湊完整。

老闆和員工們砸完後，都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觸怒這個行為怪異的客人。孫皓刷完卡，完成了這場瘋狂消費的支付，而後轉身，腳步有些踉跄地走出了店門。

夜晚的街道依舊熱鬧，人來人往，可孫皓卻覺得自己與這一切格格不入。他漫無目的地走着，腦海裡不斷浮現出周倜提到莫北時那溫柔的神情，每一次回想都像一把刀，在他心上狠狠劃下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