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這個秋天就過去了,高專裡樹上的葉子掉的一個都不剩,隻剩下了光秃秃的樹枝,一動不動地駐留在寒風中。
百穗盤腿坐在陽台上,寫字寫得脖子疼,于是擡起頭靠着宿舍的窗玻璃,遠眺着外面的景色休息一下。
從和五條悟住在一起之後,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做到過關于以前的夢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百穗曾經問五條悟,之前那些導緻自己失憶的人該如何應對?五條悟給的答複是,從那之後他們再沒被發現過,現在除了保持警惕也沒有别的辦法。
關于術式的研究,百穗有了之前的筆記,雖然進展緩慢,但總算是一點一點有進度了。
要将靈魂做成容器,需要非常複雜的前置手續,比如——這個靈魂必須被巨量的咒力包裹着,然後必須是完整的,缺胳膊少腿是做不到的,還需要非常複雜的法陣,對法陣中的符咒也有着非常高的要求。
這是百穗用了硝子幾百隻小白鼠後得出的結果。
分離術式和靈魂的實驗對被試的要求過高,而且實驗過于殘忍,所以百穗一般都使用咒靈和自己進行試驗。
五條悟不喜歡她傷害自己身體的做法,常常用各種理由給她搗亂。可即使這樣,百穗也還是想着辦法用自己做實驗。
這倒不是因為她精神不正常,而是因為高等級的咒靈很難找,而且不管多麼強的咒靈,靈魂都最多隻能承受一次實驗。但百穗則不同,隻要休息一晚上就又可以實驗了。
這是一件很考驗精細度,又需要一些運氣的事情。手在呼吸間稍微一抖,整個流程就會前功盡棄,弄得百穗頻頻歎氣。
而至于制造軀體,百穗認為這是反轉術式的一種進階。雖然百穗問了硝子很久,但是硝子說的方法她完全聽不懂。
百穗于是又去問五條悟。五條悟想起天元同化那天的事,有些想和百穗吐槽,但是還是忍住了,隻是模糊地說自己在遇到強敵的時候受了傷,因此而領悟了咒力的核心。
不過,咒力的核心到底是什麼呢?每個人的咒力核心是一樣的嗎?百穗覺得這可能是沒有領悟過就體會不到的東西。
“悟,我覺得反轉術式對我來說是最難的,天元可能真的會因為我學不會反轉術式而進化……”百穗有些無奈。
五條悟一邊轉筆,一邊笑着說:“那也是很正常的吧?雖說我和硝子都是你的同期,但是整個咒術界活着的術師裡也隻有我們兩個會反轉術式。”
“不甘心啊!不甘心啊!明明我已經很努力了!為什麼還是沒有進步呢?”百穗喊着,把筆扣上筆蓋放到一邊,然後從窗台上跳到床上,開始滾來滾去。
五條悟笑起來。
他知道,百穗隻是看起來平靜,但本質上是個比誰都要瘋狂的家夥。
還不到18歲的五條悟并不像日後當了老師那樣體諒學生,制定的訓練計劃操作起來全是絲毫不會考慮他人死活的地獄難度。
然而百穗隻是毫無怨言地照單全收,和他一起祓除咒靈,一起修行,甚至還有餘裕研究自己的法陣。
在這樣高壓的修行下,她像雨後的春筍一般快速地成長着,甚至到了讓五條悟都有些心驚的地步。
這樣的壓力也反過來督促了五條悟本人。他已經解決了長距離瞬間移動的問題,現在在研究領域展開。
他也跳到床上,把百穗抱在懷裡。“其實,之前我就有種猜測,不過沒有辦法驗證。沒有辦法學會反轉術式,是不是也和你的靈魂有關呢?”
在很長一段時間内體術沒有進展、用了具有強制性獻祭性質的禁術身體也沒問題、能夠用靈魂生生地把一個特級咒靈燒死……這都是百穗特殊的體質造成的。
所以他懷疑現在也是。
“也有可能隻是因為我單純的不開竅吧?”百穗倒沒有往那方面想,她窩在五條悟的懷裡,像從前在硝子懷裡一樣蹭來蹭去。
在百穗的感知裡,每個人身上的味道都是不一樣的。
硝子身上總是有消毒水和煙味酒味混在一起的味道,雖然并不算好聞,但因為是硝子,所以也并不難聞。
夏油傑身上總是有那種寺廟裡才會有的味道,大概是因為他作為一教之主,總是要牽頭進行各種禮佛活動留下的。檀香、沉香,偶爾能聞到的金桂的味道是她最喜歡的。
五條悟身上則總是香香的,倒不是香水什麼的,而是衣物洗滌和他本人沐浴後留下的淡香,也不濃,隻是讓她湊近一聞就覺得心情愉悅,她從前就很喜歡這種味道。
百穗雖然喜歡香味,但她反而忍受不了自己身上有任何味道,所以不噴香水,所有的個人用品也盡量選擇了沒有香味的類型。
不過,五條悟其實能從她身上聞到很淡的香味。他也說不出是什麼香味,隻是一聞就知道是她。他平常也聞不到,隻有在他把鼻子貼到她的皮膚上,使勁地嗅,才會有一點若有若無的香味,就好像是從骨髓裡透出來的一樣。
百穗曾經聽他這麼說,笑着說他上輩子是個咒靈,這輩子轉世成人,所以還能聞到人的血肉香味。
他不置可否,還是喜歡把她抱在懷裡聞來聞去。
百穗喜歡在别人身上蹭來蹭去地撒嬌,倒并不主要是為了味道。或許是因為她沒有被父母抱在懷裡的記憶,所以她才格外粘人,在愛人和朋友身上尋找補償。
這讓她感覺自己被愛着。
然而五條悟是個正常的男性,他紅着耳朵尖松開抱着她的手。“……雖然可以抱抱,但是不要到處亂蹭啊,難道百穗是喜歡到處大洞的土撥鼠?”
百穗一愣,随即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她沒有說話,笑着往後退了一點,把五條悟的胳膊壓到自己腦袋下面當枕頭。
“真是個好孩子。”她彎起眼睛,輕輕地說。
“什麼?”五條悟聽到了,但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