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和我聊一會嗎?”夏油傑過了半晌,才又發出聲音。
“好,好啊。”百穗有些慌亂地捋了捋頭發,坐好,向他擺出一副自己随時準備談話的姿勢。
然後就又陷入了寂靜中。
該聊什麼呢?
腦袋空空的人是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的。
夏油傑看着曾經的白川百穗臉上露出這麼懵懂的表情,輕輕笑了一聲。
“可以坐過來一些嗎?”
“好哦。”百穗慢吞吞地挪過去,乖乖坐好。
夏油傑就支着胳膊,靜靜地看着她。她看起來和以前完全一樣,隻有臉上的神情和穿着的衣服截然不同了。
真讓人驚訝,聰明又要強的她竟然也會露出這樣不聰明又好欺負的表情來。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嗯。”百穗點點頭,帶着抱歉的神色。
自己一定給大家惹了很多麻煩。
夏油傑伸手過來,手撫上她的劉海。“頭發好亂。”
夏油傑修長的手指小心地穿過百穗長長的劉海,停留下來,隻差一點就要蓋在她的眼睛上。
她眨一下眼睛,便能感覺到自己的睫毛輕輕掃過他的掌心。
這是一個超越正常社交距離的暧昧姿勢。
百穗并不覺得心動,隻是覺得很緊張,心髒也砰砰直跳。
眼前的光被遮住,隻能看見夏油傑的手心。什麼都看不見的話,連被殺都無法做出反應。
夏油傑果然和五條悟一樣,氣場太強了,壓得百穗喘不過氣。
她微微地吸了一口氣,連續呼吸幾次,夏油傑都沒有把手拿走。
睫毛已經在他手心裡輕掃了幾個來回。
她顫抖着,思索要不要主動後退。
而夏油傑在她看不見他的時候臉上露出冷漠的表情,在思考着要不要做一些過分的事來報複那個扔下他們的她。
不管怎麼想,她都做的太過分了吧?不光是他,悟和硝子應該也是這麼覺得的吧?這個家夥隻顧着做自己的事情,随便地說出不負責任的話,把别人的人生變得一團糟,然後逃跑了。
“想要一個和現在截然不同的人生”什麼的。最後隻有她自己實現了啊。
片刻之後,夏油傑一下子把手撤走,帶着溫和的微笑說:“你的頭發該打理了,我來幫你吧。”
雖說百穗并不在意自己分叉的發尾,過長的劉海和參差不齊的長發,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忤逆夏油傑,于是她就聽他的話,打濕了頭發,坐在了椅子上,聽那時不時的“嚓嚓”聲。
冰涼的剪刀輕輕蹭過她的耳朵,遲緩地帶來一點冰涼,令她呼吸紊亂一瞬。
她默不作聲地攥緊自己的裙擺,手心出了許多冷汗。
夏油傑看着她白皙而帶着疤痕的後頸,眼神微動。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這把剪刀就能捅進她脆弱的動脈,血就會像噴泉一樣噴出來,然後她就結束了。
他現在在遭受的一切痛苦和她過去遭受的一切痛苦也就結束了。
所有的秘密也就結束了。
老實說他真的有一瞬間想要那麼做,特别是那群教衆總是在他面前頻繁地提起這個已經什麼都做不了的白川百穗的時候。
可是夏油傑很快就驅散了這種想法,笑起來安撫百穗:“不要害怕,我也是長發,平常太忙的時候會自己打理,不會剪到你的。”
她不安地咽下一口唾沫,壓住自己微微顫抖的聲線,小心地問:“傑,為什麼……留長發呢?”
“沒有為什麼吧?就是個人喜好而已。”他笑着看向鏡子裡不自覺地帶着驚恐表情的百穗。
“那耳釘也是嗎?”
“是啊,怎麼樣?”
“……很好看,很帥氣。”百穗的語氣裡帶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夏油傑垂眸,看着明顯在顫抖的她,笑了一聲:“謝謝。”
剪刀一下子迅速地穿過她的發間,頭發被輕微地扯了一下,磅礴的咒力從她的發絲經過。
她猛吸一口冷氣,緊閉眼睛。
不行了。
“唔……”大概是因為太害怕了,胃裡一陣翻湧,她連忙用手捂住嘴巴,往下吞咽着,怕招惹到夏油傑的厭惡。
幾絲頭發飄落。
“怎麼了?不舒服?”夏油傑把剪刀放下,手體貼地扶上她的頭。
什麼啊,百穗,你竟然快被我吓吐了。明明做了那麼多驚人的事,你那時候的膽量又去哪裡了?
“……沒、沒有。”她搖搖頭,睜大眼睛,努力使自己的表情變得正常,卻顯得有些滑稽。
夏油傑歎了口氣,給她抽了幾張衛生紙,又重新拿起剪刀。
她瑟縮一下。
啊,看來是做得有點過分了。
不會連頭發也剪不了了吧?
那也太可憐了啊,沒有記憶的小羔羊。
夏油傑輕歎一口氣,還是選擇不再捉弄她,開始盡量用溫柔的方式來對待她。
片刻後,這個腦袋空空的無助的孩子就再次選擇相信他,安定了下來。
“好了。”夏油傑先把外面搭着的圍布拿走,遞給她一根毛巾:“先擦一下吧?回去記得再洗一下。”
“好、謝謝。”百穗接過毛巾,擦了擦細小的頭發渣。
不得不說夏油傑的技術很好,那種小頭發渣都很少。
“這裡有鏡子。”夏油傑招呼她。
她走過去,然後睜大了眼睛,有點想逃走。下面淩亂的發尾被修剪整齊,剛能碰到肩,劉海也變得規整透氣,顯得百穗的氣質都陽光了許多。
夏油傑也看着她,也覺得她比從前還要可愛,像個小蘑菇。
百穗雙手托臉,覺得有些高興,也有些愧疚。
他剪得那麼好,自己剛剛卻不肯相信他,還做出了那樣令人讨厭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