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的初吻。
我們一開始唇與唇相貼,後來,我不滿足這淺顯的吻,用舌頭撬開他的牙關,侵入進去,掠奪他的空氣。
從吻上他開始,我就直視着他的眼睛。
我懷着狡黠的惡意,無比期待他因為并不愛我而慌亂地推開我,避開我的吻,或者憤怒我的行為,暴力地反抗我;亦或者他真的愛我,那就回應我,和我一起墜入深淵。
可是,這些都沒有。
他不回應我,不避開我的目光,不回抱我,也不開無下限,任由我親吻他,直視他,擁抱他,将他的嘴唇咬破,然後用那些碎片傷害他,将他刺得遍體鱗傷,鮮血直湧。
他藍色的眼睛像海洋一樣,平靜地容納了我的所有,我的卑劣,我的傷害,還有……我的愛。
按理說,把初吻給了自己的喜歡的人應當是無比甜蜜的經曆,而且我那麼愛他,這個吻更應當十分難忘。
可是到後來,我卻完全回憶不起來其中的甜蜜。
我隻記得那些紮在我身上的碎片随着我緊緊抱住他的動作而更深地刺入我和他的皮肉中,同時将兩個人的衣服刺破,把兩個人傷得鮮血淋漓。
真奇怪,隻紮着我的時候明明不痛的,可是紮到兩個人,為什麼一下子就那麼痛了呢?
我們的鮮血伴随着疼痛從身體的各處湧出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闆上,彙成一灘鮮紅的小溪,将我的期待與惡劣的想法全都消融了。于是我隻好挫敗地閉上眼睛,流出的眼淚先沾濕了我的睫毛,又沾濕了我和他的臉。
最後,失血和親吻奪走了我的力氣。
我能感覺到,我心中一直繃到極限的那根弦,一直支撐着我一個人保守秘密的那根弦,被他這個堅固無比的「愛之詛咒」輕易地割斷了。
我無力地倒下,将要摔倒在地時,他接住了我。
于是我明白了。
他赢了。
或許五條悟不愛我。
但他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前永遠、永遠不會放過我,他會永遠地纏着我,永遠地凝視我,永遠地追問我,永遠地阻止我。
詛咒他和我的不是所謂的“我愛你”的告白,而是“我和你”。
在這有限的時間裡,他會“永遠”和我在一起。
我在他的懷裡苦笑,看着他被我吻得有些濕潤又紅腫的嘴唇。
“你絕對理解不了我。”我斷言。
“總要說出來才知道。”五條悟笑着說。
“……隻是為了一個答案就搭上自己的靈魂,值得嗎?”我輕輕地說。
他似乎知道自己快要勝利了,笑得很得意,眼睛都微微眯起來。“值得。”
“答案或許很無聊,不會合你的心意的。”
“答案到底是怎麼樣的是另一回事了,我在意的隻是答案本身而已。”他毫不在意地搖搖頭。
我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或許會很痛苦,比現在痛苦得多,或許……它是一個能夠永遠糾纏你的詛咒。你不害怕嗎?”
“我不會去害怕未知的東西。”他還是笑,笑得仿佛這是什麼令人開心的事一樣。
“為什麼呢?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看着他的眼睛,輕輕地呢喃着,試圖從中找到答案。
我不明白。
他猶豫了一下。
“這是我們交換答案的代價。我要真實的、沒有一絲虛僞的答案。”我微笑了一下。
“……如果我說是直覺,你會放過我嗎?”他撓了撓頭。
“你的直覺能支撐你踏入地獄嗎?”我看着他。
“嘛,誰知道呢。”他聳了聳肩,然後我們都沉默下來。
他自己都無法知曉自己的動機,卻要用行動來踏入我的地獄。這似乎太過荒謬,卻又神奇地令我感到幸福。
過了一會兒,他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印象深刻呢。”我閉了閉眼,腦海裡又浮現出那時的情形。我是那麼狼狽地跪倒在他面前,怎麼會忘記呢?
“那時候百穗突然出現在不可能有活人的地方,向我跑過來,跪在我的腳邊,然後問了我的名字——雖然隻是問了名字而已,但其實,你是想要我救你,對吧?”
我說不出反駁的話,于是隻好沉默着。
“還有天元那時候也是,你也叫了我的名字,甚至連姓氏都沒叫呢。”五條悟的話裡帶着笑意。
“因為百穗想要我的拯救,所以我能夠拯救你。這次也一樣。”他平靜地說,仿佛這是一件非常輕松愉悅的事。
“我可什麼都沒有說過。這一切都隻是你自以為是的揣測罷了。”我的聲音有些幹澀,還是嘴硬着。
他發出一聲嗤笑。“難道百穗對自己愛說謊又愛逞強的本性毫無認知嗎?而且,我隻需要眼睛就可以判斷了。”
原來是這樣。
原來詛咒從我們相見的那一刻就開始了。從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命運的齒輪就已經開始轉動,我的詛咒就再也不可能和他分離了。
我苦笑一聲。
“任何人請求你拯救他,你都會答應嗎?”我認命地閉上眼睛。
“這個啊……不知道,或許需要看我的心情吧。”他不在意地搖搖頭。
可我知道,不管出于什麼樣的心情,他都會的。
現在抱着我的五條悟和十年後為了拯救大家而瞬開領域的五條悟分毫不差。
原來是這樣啊。
他是為了拯救我啊。
我狼狽地扶住櫃子站穩。“先把身上的傷去治好。”
“應該我來說這話才對吧?我可是剛剛才麻煩過硝子。”他不服氣地抱起胳膊。
我告訴他我現在不能去找硝子。于是他找來了醫藥箱,我躲在卧室裡,用鑷子把碎片一塊塊拔出去,勉強把自己的傷口處理好。
等我再走出卧室,他已經治好了身上的傷,換了一身衣服,并且把血迹打掃幹淨了。
看到我纏得歪歪扭扭的,有的地方還在隐隐滲血的紗布,他似乎有些想笑,可是忍住了。“現在可以把答案告訴我了嗎?”
“這個可以摘掉嗎?”我指了指自己脖頸處的黑環。
“等你告訴我答案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