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你用盡了一切的方法,依舊毫無作用……”
洛朝看着顫抖得愈發厲害的劍客,笑得愈發惡劣,他湊近到劍客耳邊,如惡魔低語:“那你就去殺了顧霁風,怎麼樣?”
“把那些曾經對我試驗過的方法,重新再試一遍如何?”
“嘻嘻,不過,我就不能保證别人是不是和我一樣得了天道的厚愛,怎麼殺也不會死了。”
洛朝的聲音愈低,眼中的嘲弄意味便愈盛:“萬一,他真的就這樣死了,你要怎麼辦?”
“啊——”劍客聽到這裡,竟猛得一把推開洛朝,嘶吼着,“滾!”
弑帝、劫音、浮蒼、吟松四把靈劍似乎也感受了主人波動的心境,紛紛發出刺耳的劍鳴。
洛朝被這麼狠狠一推,結結實實摔了一跤,卻半點怒氣也沒升起,他爬起來,理了理亂掉的衣襟,盤坐于地,看向不遠處狀若瘋魔的劍客,語氣寒冷:“而且,你以為,你算什麼?”
他臉上帶笑,穿着破爛,卻莫名有種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傲然冷漠:
“一個本尊前世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修士?”
“啧,我猜,你前世肯定未曾成聖,聖人之下,皆為蝼蟻,這句話,你不知道嗎?”
“何況,即便是聖人,在本尊眼中,也不過是蝼蟻!”
“你有什麼資格,威脅我?”
話音一落,洛朝便覺胸口一痛,低頭一看,一把泛着紫光的劍直直刺入了胸口,它似乎在替主人憤怒着,劍身顫動、劍鳴不斷——
這是劫音劍。
洛朝笑着,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倒還挺護主。”
他又看向不遠處的劍客:
隻見那人此刻半跪在地上,神色恍惚惘然,還有一種很深的恐懼,他渾身顫抖,似乎想要掙紮着站起來,但又很快倒下去。
洛朝卻語氣輕快:“怎麼,我的遊戲,你要答應玩嗎?”
他看向劍客,目光玩味:“如果你不答應,不出半年,你就再也不會有能力殺我了。”
“如果你答應,那就簡單了,我們立下血誓,我必定任由你宰割,但若你多次殺我之後依舊逃不出這所謂的幻境,也就必須去殺死顧霁風。”
“就以道途做血誓的賭注,違背誓言者,永世不得成聖,如何?”
“我想,你身為劍修,向來最重劍道,是不可能違背這種誓言的吧。”
劍客卻沒有應答,他的精神已然很不穩定,搖搖晃晃站起來,走了幾步卻又倒下去,最終,幾乎是半爬半滾着,跌跌撞撞來到洛朝近前。
洛朝冷冷看着這一切,神色無波無瀾。
劍客雙目通紅,發絲散亂,宛若入魔,他單膝半跪于地,人依然顫抖得厲害。
他伸手掐住了洛朝的脖子,但因為琵琶骨處的傷還沒好,擡起手都很費力,手上無力,這等威脅的動作就顯得不痛不癢的。
洛朝依舊笑嘻嘻的:“你要答應嗎?”
劍客卻沒給出是與否,隻是聲音嘶啞,問了句沒頭沒腦的話:“理由呢?”
洛朝卻覺得有趣:“什麼理由?”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理由呢?”劍客幾近低吼。
“啧,這是重生,重生懂嗎?”洛朝簡直給他氣笑了,“沒有理由,但是,你獲得了一次新生。”
“不可能!”劍客的情緒卻更加激動起來,“這絕對不可能!”
洛朝挑眉:“你反應那麼大作甚?管他什麼可能不可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是既定的事實。”
劍客卻全然沒有理會洛朝的話語,他低頭,瘋了般笑起來,語氣含了幾分自嘲:“新生……?”
他時而笑,時而又發出哭音,沒有眼淚落下來,但人卻抖得更厲害了,這下跪都跪不住,側身倒在了地上。
“我不相信……”,他嘴中喃喃念着什麼,掙紮着想站起來,卻像是失去了對自己的控制,抽搐成一團。
好半天,他才漸漸平複,重新站起身,卻無端端猛地吐出口鮮血來。
血污了那張慘白的臉,襯上那雙漆黑深邃、情緒濃到化不開的眼睛,真像地獄而來索命的厲鬼。
他再度逼近洛朝,兩人四目相對:
“代價呢?”
“沒有代價的東西,都是假的!”
“我不會再受騙了。”
“都是假的!”
洛朝被這幾句怒吼震得耳膜都有些顫動,他看着面前這個瘋了一樣的人,語氣依舊冷漠:
“代價?能有什麼代價?”
“還是那句話,你以為,你算什麼?”
“天要你生你便生,天要你死你也得死。”
“或許,這不過是個巧合,是個運氣,更甚至,是什麼九天之上不可探知的存在一次随手的施舍罷了。”
“怎麼着,難道這個世界還會圍繞着你一個連聖位都沒拿到的修士重來一次嗎?”
洛朝笑容諷刺,語意更是滿含蔑視。
劍客卻像全然沒有聽到這些話,雙目猩紅,依舊瘋了一樣反複問着:
“代價呢?”
“我要付出的,代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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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洛朝才想明白。
也許對有些人來說,新生是過于沉重的東西。
因為,他要背負上所有其他人的命運,而那是比自己的命運更沉重的東西。
最可怕的是,他會害怕,在付出無數代價努力改變一切後,某一天醒來——
竟發現這是大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