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這麼一本正經地問了,劍客就算不答話,也至少給個反應,比如點個頭什麼的,然而,事實上,劍客連個眼神波動都沒有。
如果沒有先前被砍死數次的慘痛經曆,他隻怕會誤以為面前的人是尊雕像。
但洛朝是何等臉皮的人?他怎麼可能被這短暫而尴尬的冷場給難住?他立馬自己給自己打圓場:
“汝以為吾是九陵帝尊?大錯特錯!洛九陵,吾一小輩爾!”
“吾的真實身份為——萬萬年前,已登天路的無極真仙!”
……
一陣微風吹過,幾片打卷兒的樹葉被風帶走。
洛朝耐心等待着對方顯露出驚訝的神情,然而,劍客連眼珠子都沒有動一下。
這可真是太尴尬了,但洛朝穩住了,并打算接下來要速戰速決,不留給對方反應的時間,于是繼續一本正經地說瞎話:
“我觀你也是個頗有慧根之人,想必汝已然發現這方天地的殊異之處,沒錯,眼前一切,皆為假象!”
“這方天地,是我的真身登天路前留下的秘境,汝此刻,就位于秘境幻陣之中。”
“吾,則是真身留于此境的守陣人,亦是真身的一縷分魂,負責看守真身留下的秘寶,并為真身篩選有緣的秘境繼承人。”
“這方幻境其實有一個名字——九天無極創世大陣,其精妙之處在于,可以無視時間與空間的阻隔,複刻出世界的鏡像。”
“雖然是鏡像,卻全然足夠以假亂真,汝方才将我視為仇敵,就是被幻境迷惑,幸而汝是有悟性之人,即時識破幻象,不再為仇恨的心魔所控。”
“方才汝若陷入幻境圈套,一直試圖殺死仇敵的幻象,就會陷入不得解脫的輪回,幻象是不會死的,汝隻能被困于此境,永生永世陷于殺敵的心魔,揮劍至死。”
“但汝既頗具靈性,已經從心魔中走脫,便化禍為福,成為了秘境的有緣人,得到了繼承此方秘境的資格。”
“我的真身——無極真仙,是一隐世散修爾,雖未載于史冊,修為卻已然證道為仙,是萬萬年罕見的修道神才,汝之仇敵——當世帝尊洛九陵,此刻修為也不過成道圓滿,距離登天路證道成仙還差了一線。”
“你可知,這一線之隔,卻是天差地别?”
“汝若能有幸繼承真身的秘境,得到遺留在此世的仙法秘寶,道途自然一片坦蕩,要斬殺仇敵洛九陵,自然也是指日可待。”
“當然,要完全繼承此方秘境,汝還需經受不少考驗,在此之前——”
洛朝說着說着,從條凳上起身,站了起來,并故意擺出一副冷漠高傲、視萬物為蝼蟻的神情,他擺足了架勢,正要說出最後一句話,卻猛然發現一個尴尬的事實:
他好像,矮了點——
怪隻怪他這具身體此刻年齡尚小,又天天營養不良的,自然還沒有長高。
洛朝的嘴角微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心裡罵了句“靠”,而後發揮出自己厚臉皮的優勢,面不改色,右腳一蹬,跳上了身後的條凳。
加上一個條凳的高度,他才終于能俯視劍客,并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喝道:
“汝還不速速跪下,拜我為師?”
此話一出,空氣突然安靜。
洛朝是因為沒話可講了,他的瞎話已經說完,劍客卻是從始至終一言未發。
這無比沉默的氣氛叫洛朝有些心慌疑惑:這是信了,還是沒信?雖然他說的一堆話非常扯,但結合先前數次時光倒流、死而複生的詭異現象,也不是全然沒有可信之處。
為了打破這過于沉凝的氣氛,洛朝決定繼續努力瞎扯,他清了清嗓子,道:“呵!汝不願意?無知!要知道我可是……”
洛朝未出口的話被一聲清亮的劍鳴聲打斷,等回過神時,一把明晃晃的劍已經架在了洛朝的脖子上,有血珠緩緩滲出。
洛朝倒吸一口氣,這紅衣人實在有些喜怒無常啊。
他順着劍朝那人看去——隻見劍客一雙眼中依舊無悲無喜,卻直直盯着洛朝,那是一種看獵物的眼神。
劍客緩緩吐出兩個字:“陣靈。”
洛朝一懵:嗯?什麼靈?
沒等洛朝仔細回味這兩字的意味,他忽覺身上一緊,像是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手腳都動彈不得。
他内心大呼奇怪,又擡眼朝劍客看去,果然,那人另一隻手上捏着一道黃色符紙,也不是什麼稀奇符紙,一道普通的靈鎖符罷了。
但是,再怎麼普通的符咒,對付洛朝一個引氣入體小菜雞還是十分輕易的。
呦呵,看不出來啊,你一個高貴冷傲的劍修,還稀得用法修的符咒手段,而且,你把我捆起來是個什麼意思?
洛朝内心氣憤着,卻見紅衣人拿一道符咒捆完他後就完全無視了他,反而低着頭、持劍作筆,在前院中央的泥地上畫來畫去的。
洛朝好奇探頭望去——
嗯,這個圖案,看着像個陣法,而且陣紋并不古怪複雜,就是看風格非正道所用,估計是魔門的手筆。
洛朝内心嘀咕:難道這紅衣劍客是魔門的人?啧,真是枉費了那一副仙風道骨的樣貌了。
随着陣紋漸漸清晰,洛朝認出來了,這似乎就是一個普通的——
獻祭陣。
等等,獻祭?
這是要獻祭什麼?
洛朝頓時想起了剛才的“陣靈”二字,冷汗唰地冒出。
這明擺着是要獻祭自個兒啊!而且,還是手段殘忍的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