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諾帶着韶墨在附近的停車場找自己的車，路過一台紅色法拉利時，不知道是不是傅予諾的錯覺，她感覺她拉着的人，腳步停了一瞬。

“你喜歡這種騷氣的跑車？”傅予諾轉頭打趣道。

韶墨抿了抿唇，半晌，他開了口：“不，我仇富。”

“仇富？”傅予諾好奇地打量着他：“你看着不像缺錢的樣子。”

韶墨一愣：“怎麼會？”他這一身，可以算是衣櫃裡，最平價的衣服了。他上大學沒花家裡的錢，隻以獎學金度日時，也是穿得起的。

韶墨的聲音很輕，傅予諾不由得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我說，”韶墨揚唇笑笑：“我很窮的。”

“是麼？”傅予諾和他聊了起來：“我以為你至少是一個團隊leader。”

“沒有沒有，”韶墨回道：“就是普通小職員而已。”

傅予諾很快找到自家小破車，她幫韶墨拉開副駕車門，淡笑道：“空間小了點。”

“不會……”韶墨回了傅予諾一個笑，點了點頭緻謝：“卡羅拉這車實用，我第一次也……”卻忽然止住了口。

傅予諾看起來并沒在意，她回到駕駛位，點火挂檔後，才繼續問道：“剛才你說，第一次什麼？”

韶墨舒服地靠在微躺的座椅上，覺得酒勁上湧，微微暈眩，他輕聲道：“第一次開公司的車，也是這個牌子。”

傅予諾一邊看着後視鏡倒車，一邊問：“忽然好奇，你是做什麼的？”

韶墨側頭，望向傅予諾看了一會兒，不答反問：“你呢？”

傅予諾聞言笑了：“你這……是要先聽聽我的答案是什麼，再考慮你的答案回什麼麼？”

韶墨凝望着傅予諾清美的笑靥，隻覺得酒醉的眩暈感，緩解了幾分，不禁也笑了，他狡黠道：“你說呢？”

兩人都沒有開窗，車内密閉空間中，韶墨似笑似歎，他本就動聽的嗓音，混着喝酒後的沙啞音色，聽得傅予諾耳垂微熱。

此時正值紅燈，傅予諾搖了搖頭，不由得轉頭望了韶墨一眼。

兩人的目光膠凝在一起了一瞬，随着傅予諾轉頭的動作，再次分開。

綠燈亮起，傅予諾緩緩放開刹車：“我在Q&A咨詢公司做獵頭顧問，業餘的時候，也會在X平台做健身主播，現在已經和一家MCN機構簽約，嗑顔文娛。”她俏皮一笑：“後面這句還沒公開，要幫我保密哦……需要我報直播房間号麼？”

“好，不……用。”韶墨的聲音有點幹，他沒預想到傅予諾會說得這麼詳細。

這樣的話……他怎麼回？

“我在科技園的一家智能硬件公司工作，”沉默了片刻，韶墨在自己腦海中，匮乏的職業名稱裡選了很久，終于找到一個自認為合适的：“是一名前台。”

傅予諾恍然：“怪不得你有這番衣着打扮服飾品位。”韶墨剛松一口氣，她話音又是一轉：“不過……”她上下打量韶墨一圈：“你們公司裡……是男前台？”

“不行？”這話韶墨不樂意聽了：“前台還有性别歧視？我長相好氣質佳性格好情商高、做事情吃苦耐勞幹脆利落，做不得前台麼？”

“當然不是，”傅予諾的聲音，和車開得一樣穩：“我也沒有想前台一定是女性的意思……”她認真解釋：“一般公司行政前台的工作，是各方溝通往來，處理一些行政上的繁雜事務，需要親和力、熱情的溝通表達和細心。而在大部分人看來，這三項特質出現在女性身上的概率更大，很多公司處于穩妥考慮，直接會将行政前台的招聘對象，定位在女性上，這是比較普遍的現象。”

聽着傅予諾輕聲細語地耐心解釋，韶墨反而覺得自己反應過度，有些尴尬地輕輕地“嗯”了一聲。

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怎麼說。

公司人人都道韶首席行事乖張恣意，卻很好相處，曲玄也道他回國後愈發開朗。

但隻有韶墨自己清楚，他并不擅長表達。

縱然在聊工作時，他能邏輯清楚，循循善誘，以通俗易懂的方式，與上下級高效溝通，縱然在和同事玩樂間，他能和他們互相開玩笑，相處得和諧融洽……韶墨依舊，不知道怎麼和另一個人建立更深的羁絆。

在他前二十九年的人生中，他幾乎從未有過相關的經驗，或者說，成功的經驗。

“因為我之前沒遇到過，就想和你确認一下，”傅予諾被韶墨那一聲，帶着些小孩子犯錯時，不知所措意味的“嗯”聲，萌得心髒漏跳了半拍，她停頓平靜了一下心神，才不疾不徐地繼續道：“每個公司前台工作内容不同，需求也不同……”

“像你這種，”傅予諾的話音一轉，清甜的聲音帶起了笑意：“長相好氣質佳性格好情商高、做事情吃苦耐勞幹脆利落的人，當然是做得了前台的。”

韶墨聞言，一下子笑了出來。

他之前那番胡扯的話，被傅予諾拿來揶揄，本該會感到羞憤的，但此時此刻，韶墨半點羞憤的情緒都沒有，隻覺輕松舒服。

他低低地笑，肩膀都有些發抖。

恰逢這個紅燈的等候時間格外漫長，傅予諾不由側頭，望向韶墨。

韶墨半晌才感受到傅予諾的視線，也回望過去。

“你……”兩人再一次對上目光，傅予諾心頭一動，情不自禁地開口。這一次，她不複之前調笑，眸光很深：“叫什麼名字？”

韶墨凝望着傅予諾的明眸，張了張口，複又閉上。

“知道啦，”感覺到韶墨的猶豫，傅予諾眼眸彎彎，莞爾一笑：“還是我先說是吧？”

沒等韶墨回應，傅予諾自顧開了口：“現在這個世道啊，像我這麼坦誠、值得信任的人可不多見，你要珍惜哦。”

“我姓予，單名一個諾字，”頓了一頓，傅予諾睜着眼睛說起了瞎話：“熟悉了可以叫我諾諾，你要是不好意思，也可以先叫我全名，予諾就好。你呢？”

韶墨：“……”

這小姐姐壞得很，我信你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