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薛家議定軍衣事宜,孟知彰立馬回書南時,讓對方安心。
信中稱七日内趕出兩千套軍衣以供邊疆之急,月末薛家會再籌備一千套,随商隊運至西境。後續若仍有空缺,薛家定随時待命,義不容辭。
接下來數日,除去茶炭和金玉滿堂的日常打理,孟知彰學院讀書下學之後,便與與薛啟原在薛家成衣鋪子議事。
布料采買收集、裁制人員統籌、成衣驗收打包以及運送車輛和人手安排等等,薛家都有非常完備且成體系的操作流程。孟知彰自然信得過薛啟原,也信得過薛家。但薛啟原卻說此次事關邊塞将士,是南先生孟知彰的緣故,他們方能出這一份力。此如前所言,今後薛家願意為孟知彰鞍前馬後效力。
“薛兄言重了。薛家有此大義之舉,乃西境将士之幸事。軍衣運出前,凡大事小情,孟某願意每日來鋪子裡與薛兄一同商議。”
這日孟知彰剛進鋪子,便被薛啟原一把拉住:“孟兄,好消息。今早小厮來報,說貴夫郎與家弟弟最遲明日也就回來了。”
“最遲明日?”孟知彰捕捉到問題的關鍵,眉梢暗不可察地揚了揚。
“是。”薛啟原聽出對方語氣中的輕松,微微一笑,一副磕到了的表情,“也有可能今日。”
蘇晗今日陪家中老太太吃齋,薛啟原與孟知彰對齊今日軍衣進度後,便在景樓簡單用過晚飯,一同回了薛家。
或許孟知彰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從聽說莊聿白一行馬上回來後,眸底平添了柔光。整個人的感覺也較平素稍稍活潑了。
不多時,墨兒親自捧了個食盒來。少夫人特着小廚房炖了兩盞蓮子雪梨羹,潤肺去燥,正适合這個季節。
“晗兒這個甜羹的方子甚好。孟兄一起嘗嘗。”
薛啟原端了一盞給孟知彰,嘴角的弧度卻怎麼也壓不下來。好不容易整理好表情,幸福的喜悅又從眼角溢了出來。
若非親眼所見,誰會相信殺伐果決的商界枭雄,竟會有此羞澀小兒郎的一面。
夫唱婦随,看來二人感情較之前已經是天壤之别了。孟知彰接過嘗了口,細潤微甜,确實不錯。原來夫婦之間感情好,旁人也能看出甜來。
兩人在議事廳閑話的空檔,薛家不少人來議事廳回話。當鋪賬房先生來對賬簿;藥材行掌櫃交了些黃芪麥冬等樣品過來,說老師傅們都驗過了,隻等大公子看過他們就派人去交錢收貨;薛啟原剛點了頭,這邊當鋪的掌櫃又走了來……
薛啟原怕怠慢了孟知彰,一遍遍着人上茶上果子,不時将一些藥材小樣拿與孟知彰品評。
說這批黃芪不錯,質地堅韌,金盞銀盤菊花心,又說莊聿白體格較弱,他可以讓醫館郎中用這批黃芪專門開一個調理的方子。
孟知彰口中言謝,說他家夫郎身子确實弱些。可一想到莊聿白此前被人沉河祭身傷了身子,孟知彰心中便被狠狠揪了一把。
窗外人影憧憧。稍有動靜,孟知彰的視線不覺便跟着移向窗外。當然,進來的始終都是薛家前來回話之人。
天色越來越晚,隻是說最遲明日來,說不定今晚他們在城外歇看,明早再往回趕。方才孟知彰眼中的光,漸漸熄了。
茶點果子上到第三輪時,城門外查探的小厮回來了,說城門口三裡外都查看了,并未見二公子和莊公子一行。
孟知彰看看天色,自己再等下去,就有些失禮了。他起身正要告辭。忽聽外面街道上,一陣車馬響。
小厮們一聽,忙向外迎去:“說不定是二公子回來了!”
孟知彰跟着向門外看去,下意識整整衣襟,薛啟原笑着邀他:“說不定是呢。我們也去門外看看。”
兩人剛走至庭院,隐隐聽着院外車馬響似乎向遠處滑去。兩人正疑惑,迎頭看見方才興匆匆跑出去的小厮垂頭喪氣走了回來。
“根本不是二公子。不知誰家公子哥喝多了,正駕車滿街跑。”
“八成是駱家那位,此前行事就有些颠三倒四的,去歲武舉台上被一隻黑犬當衆下了褲子,越發離譜了。”
“大概率今春就要去西境了,府城沒他幾天好日子過了。”
薛啟原瞪了小厮們一眼,衆人忙住聲。
“馬上關城門了,孟兄今日在家中歇一夜,或許路上耽擱,明早他們就能回來了。”
薛啟原吩咐小厮去趕緊收拾一間上好的客房出來。
“不了。明日書院還有早課,今日先行告辭。”
孟知彰恢複沉穩矜持,得體拱手辭别,一顆心卻不知何時徹底沉下去。
薛啟原派車送孟知彰。孟知彰沒拒絕。上了車,一路無言,眼眸越來越深。
馬車剛拐至正街,方才那幾個禦車奔馳的公子哥駕車又繞回來,冷不防沖撞到孟知彰的馬車。孟知彰方才愣神,沒留意,混亂中胳膊一下撞到車廂。
素來沉穩的他,心中忽然升起一團無名之火。今日他倒要看看是哪家纨绔公子哥竟這般莽撞。孟知彰深呼一口氣,冰冷冷地掀簾下了車。
一個完整車隊,高頭大馬後跟着三四輛馬車,很是氣派。
孟知彰眼神越發冷了。看着車隊嚴整以待的樣子,不像沒有教養的浪蕩公子,方才滿街橫撞又是何緣故!
越過前面這幾名護衛,孟知彰将冰冷的視線掃向中間那輛馬車。